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2 竊玉猴
    既然寧萃留下的“峨眉血嬰”確有其案,可見這所謂的“蘭州鬼猴”多半也不是空穴來風,再回想峨眉山上的遊人失蹤案,也是直到最後一刻從止塵庵血池裏撈出那具嬰孩屍體後,商不棄才明白“峨眉血嬰”這四個字的來由。所以照此看來,“蘭州鬼猴”這四個字只怕並非字面上這麼簡單,也是寧萃給商不棄出的難題,所謂“鬼猴”或許只是案件最後的結果,而在找出這一結果之前,極有可能是一個毫不相關的案子。

    當下謝貽香便叫蘭州府這三個捕頭將近日來大大小小的案件一一報來,仔細辨別當中的線索。誰知聽了半個時辰,但凡是牽涉到人命的案件,幾乎都是當地漢人和色目人之間的爭執,並沒有什麼蹊蹺之處,更和寧萃提供的“鬼猴”毫不相干。

    眼見詢問無果,那僕固捕頭當即沉吟道:“商神捕和謝三小姐要查的‘鬼猴’,難不成會是什麼小案子?要知道整個蘭州府便只有我們三名捕頭,所以若非要緊大案,其它小案都是由下面的捕快處理,還輪不到我們出面。若是我們三人手裏的案子都不是三位大人要查的,那不妨傳下面的捕快來問問?”

    商不棄當即贊同,叫僕固捕頭召集衙門裏的衆捕快問話,又詢問了七八個捕快。到頭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問道一個姓劉的捕快時,那劉捕快思索半響,說道:“說起來我手裏倒是有一樁和猴子相關的案子,然而……然而卻只是一樁極小的案子,就連我蘭州府衙門都懶得理會,哪輪得到商神捕親自趕來蘭州過問?”

    謝貽香雙眉一揚,連忙追問,那劉捕快這才喃喃說道:“不過是一樁再小不過的盜竊案罷了,約莫發生在半個月前。那日城西雜貨行的老闆曹員外來報案,說頭天夜裏曾有一隻猴子溜進他家中,似乎來找喫的,將他的廚房弄得一塌糊塗,還順手偷走了一塊他曹家世代相傳的玉佩。待到家裏人聽到動靜,掌燈出來追趕時,那猴子便翻牆逃走,再也沒尋到蹤跡。”

    說罷,他忍不住又補充說道:“要說這蘭州城裏,漢人和色目人幾乎是五五開;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相互間的衝突更是屢見不鮮,往往令我衙門上下焦頭爛額。似這等尋常的盜竊案,我們又哪有心思理會?所以當時只是例行記錄在案,後面便再也沒理會過。”

    聽到劉捕快所說的這樁猴子盜竊案,謝貽香、先競月和商不棄三人商議一番,既然盤點蘭州府的大小案件都沒收穫,不妨先去看看這樁盜竊案。那鄧、於、僕固三個捕頭本欲陪同,卻被謝貽香謝絕,說一樁小小的盜竊案若是驚動蘭州府捕頭,只怕會打草驚蛇,只讓負責此案的劉捕快同行便是。然而她雖如此,其實心裏真正擔心的,卻是在蘭州府這般魚龍混雜的局勢裏,難免不會有官匪勾結,眼下一切都還沒有頭緒,最好不要讓衙門的力量提前介入。

    當下三人在衙門裏歇息片刻,便在那劉捕快的帶領下去往城西。四人一路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最後來到一條較爲繁華的街道,便是報案人曹員外的府邸。待到曹家的僕人開門迎接、問明來意後,便請四人正堂奉茶,隨即去臨街雜貨鋪將曹員外從店裏叫了回來,誰知一見這位曹員外的身形相貌,卻分明是個五十來歲的色目人,據他所說,乃是“昭武九姓”之一的“曹”姓粟特人。

    待到劉捕快講完一番開場白,謝貽香便開門見山,仔細詢問當夜那樁盜竊案。由於事隔半月,曹員外也沒想到衙門當真會派人來調查,只說相關的細節早已記不清楚,倒不敢再驚動衙門。幸好曹員外的夫人因爲曹家祖傳玉佩被那隻猴子盜走,一直耿耿於懷,所以記得格外清楚,當即便對衆人講訴了一遍。誰知四人聽完她的講訴,卻和劉捕快先前說的內容大同小異,不過是有隻猴子偷進家中廚房覓食,還順手盜走了一塊玉佩,待到曹員外和家裏的兩名僕人掌燈查看,那隻猴子便翻牆逃走,至今也再沒出現過。

    謝貽香不禁問道:“你們一口咬定那夜入府行竊的是隻猴子,可曾看得清楚?”那曹夫人卻搖了搖頭,說自己並沒親眼看見。卻聽曹員外接口說道:“我夫人的確沒看見,但我和家裏的兩名僕人,卻看得再是清楚不過。話說當時約莫是兩更時分,我和夫人睡得正熟,突然被廚房裏的響動聲驚醒,我便起身掌燈出來查看。待到我推開房門,便看到側屋裏的兩個僕人也正好開門出來,也是被廚房裏的動靜驚醒。話說家裏除了我夫妻二人,便只住有兩名僕人,他們也是我雜貨鋪裏的夥計;而我膝下的兩個女兒早已嫁人,都不在家中居住。所以當時見到僕人們現身,心知廚房裏的響動多半是進了賊人,卻不知是什麼來路。我當時害怕,便大喝一聲,問道:‘什麼人?’想要以此將對方嚇走。誰知我話音剛落,便聽‘砰’的一聲大響,一團朦朦朧朧的黑影撞開廚房的門,往廚房對面的僕人房方向衝去,卻是爬上牆邊的幾箱雜貨上,借力往牆頭爬去。藉助僕人手裏的馬燈照明,我們三人看得清清楚楚,翻牆而出的分明是一隻棕黑色的猴子,屁股後還翹着一條長長的尾巴,一轉眼便翻牆而去,再也不見了蹤影。”

    聽到曹員外這番回憶,謝貽香也不急着去看曹家的佈局,當即反問道:“曹員外方纔說事隔半月,早已記不清楚。可眼下這番回憶卻分明歷歷在目,不知這是何故?”那曹員外頓時一愣,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個……我本來已經想不起來,但方纔聽到夫人的講訴,這纔回想起來……”說着,就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滿意這個解釋,又說道:“唉,其實到底只是一樁小小的盜竊案,當時去衙門報案,也是因爲一時害怕。如今那隻猴子既然再沒來過,些許小事,如何敢勞煩官府大駕。”

    要知道謝貽香出身金陵,混的是刑捕房和官場,察言觀色再是拿手不過,這曹員外神色間的古怪,又如能何瞞得過她?當下她正待繼逼問這曹員外,卻聽商不棄淡淡地說道:“夠了,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此案的關鍵也不在他身上。我們還是先去看看那隻偷盜的猴子,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說罷,他當即起身,徑直走出了正堂。

    話說之前的“峨眉血嬰”一案當中,謝貽香和商不棄都是按自己的方法分別調查,到最後才彙總到一起。所以細算起來,這還是謝貽香第一次和商不棄共事,也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位北平神捕的辦案手段,看看能不能從中偷學到點本事。當下謝貽香便不再多問,向先競月和劉捕快遞了個眼色,隨商不棄一同走出正堂;那曹員外、曹夫人和兩名僕人見狀,也好奇地跟在衆人身後。

    這曹員外的府邸倒是不大,總共不過六七丈見方,呈一個長方形佈局,當中是一個空曠的院子。正對着大門方向的,便是衆人方纔說話的北面正堂,在正堂左右兩旁共有四間屋子,左邊兩間一間是曹員外和曹夫人臥房,另一間是書房;右邊兩間則是曹員外兩個女兒各自的閨房,由於女兒早已出嫁,也算空置許久,只有女兒回孃家的時候纔會住上一住。除此之外,在院子的東西兩面,還分別有兩間較大的屋子,西面是兩個僕人的居所,東面便是廚房。

    商不棄看清府上的佈局後,又徑直走出大門,來到的外面的街道上,然後左看看、右瞅瞅,繼而在長街上兜了一圈,又通過半里外的一條弄堂繞到曹家後面,去看府邸後面的圍牆。待到他勘察完這一切,這才發現衆人都一路跟在他身後。當下商不棄便向謝貽香冷笑一聲,說道:“也罷,今夜便讓你這個丫頭開開眼界,見識下破案一道的最高境界——‘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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