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9 狗頭宴
    丐幫蘭州分舵突然出現,還要擺下“狗頭宴”宴請謝貽香和先競月,對此兩人商議了數次,卻始終無法確定對方的意圖。要說衆人此番前來蘭州,不過是因爲寧萃留下的“峨眉鬼猴”四個字,雖然那商不棄在曹家“畫像”之後,便聲稱自己已經破案,卻又故弄玄虛不肯告知兩人,還與謝貽香定下了三日破案的賭約。

    若是暫且不提所謂的“蘭州鬼猴”,單說今日謝貽香和先競月在五泉山下撞見的那個黑袍婦人,雖然那婦人渾身籠罩在黑袍當中,在撕裂衣袖後又出露一條類似猿猴般的手臂,但眼下倒也不必往復雜了想,暫且將她當作一個普通的牙人。試問牙人的窩點既然設在城北丐幫的地盤,丐幫又恰巧在此時出現試圖阻攔,多半便是牙人的幫兇。甚至那黑袍婦人幕後的勢力,極有可能便是丐幫。

    當然,這其中也還有另外一種解釋。那個黑袍婦人虜劫小男孩的作案地點,乃是在五泉山下居星士賣藝的人羣中,也有可能她是與那居星士一票人合夥,和丐幫倒是沒有關係。而黑袍婦人將藏匿孩童的窩點安排在丐幫的地盤,丐幫也早已知曉,所以一直都在暗中監視,卻另有圖謀。爲了避免打草驚蛇,丐幫這纔會阻止謝貽香和先競月,從而造成雙方這一場誤會。

    至於究竟是何種原因,如今那猴老爹既已代表丐幫蘭州分舵邀請兩人赴宴,屆時自會說明緣由,倒也不必在此時糾結。而且就算對方設下是“鴻門宴”,謝貽香和先競月二人自認藝高人膽大,也不放在眼裏。眼見那商不棄一直沒有現身,兩人便找到一處客棧,開了兩個房間歇息。由於昨晚一夜未睡,兩人又是年輕人,這一覺居然徑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待到梳洗完畢,從客棧裏出來,已是傍晚時分。兩人一路往城北而去,出了蘭州城北門,便是浩浩蕩蕩的黃河。夕陽之下,一座小山矗立黃河對岸,隱約可見山頂上的寺廟殘跡中,還有一座六七丈高的廢棄白塔拔地而起,七級八面,甚是雄偉。

    謝貽香曾聽蘭州城裏的人說起,說這山上原本建有一座“白塔寺”,乃是前朝大汗曾在此地接見藏地教主派來的使者,卻因使者過世,所以建白塔以作紀念,由此稱作“白塔寺”;而整座山也因此得名,名曰“白塔山”。後來隨着本朝一統天下,前幾年朝廷又大肆驅逐西北異族,這座“白塔寺”也便就此荒棄,徹底淪爲廢墟,只剩寺裏的這座白塔還勉強保留了下來。

    當下謝貽香和先競月便乘擺渡船渡過黃河,朝白塔山上而去,行到半山時,道旁已有丐幫弟子前來迎接。兩人隨領路弟子來到山頂的白塔寺遺蹟,廢墟里已有數十名丐幫弟子等候在此,一同恭請兩人入內。兩人踏着滿地的碎石斷木進到“寺”中,來到那座六七丈高的白塔前面,只見塔前已被丐幫弟子清掃出一大片空地,在當中點着一簇篝火,火上正烤着三個狗頭。

    謝貽香頓時眉頭微皺,想不到這丐幫倒是實在,所謂的“狗頭宴”,當真便掛有狗頭。要說乞丐喫狗肉,本是再正常不過之事,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習俗,謝貽香也早有耳聞,但如今親眼見到,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對她而言,殺狗之舉有時候甚至比殺人還要可惡,更何況是殺狗喫肉。

    再看那片空地當中,環繞那簇篝火還擺放着十幾張毛氈,顯然便是衆人的坐席,眼下卻只坐了五個人,全都是在左首邊的毛氈上。爲首的是一箇中年乞丐,雖然衣衫破破爛爛,卻洗得甚是乾淨,存托出一臉的英豪之氣。見到謝貽香和先競月進來,他當即起身作揖,說道:“幸會!幸會!”

    那邀約的猴老爹在左首邊的末席賠坐,連忙起身引薦,說到:“竟月公子、謝三小姐,這一位便是我丐幫蘭州分舵的管事人、何三平何舵主,江湖人稱‘穿山地龍’的便是。”謝貽香和先競月不料這位何舵主居然比猴老爹還要年輕許多,連忙還禮,四人相互寒暄一番,猴老爹便請兩人坐到左首邊的上席。

    待到衆人坐定,那猴老爹這才逐一介紹左首席位上的另外四人,皆是蘭州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一位是蘭州“天路鏢局”的“單掌開山”單總鏢頭,一位是蘭州城“合泰門”的晏老拳師,一位是蘭州關山豪傑秦河川秦寨主,最後一位則是“黃河槍”的嫡系傳人小徐師傅。而這四位客人今日赴宴,都帶有弟子隨從,此時都和衆丐幫弟子一併坐在圈外的廢墟里。

    當下衆人便一一見過,說了些“久仰”之類的話,謝貽香和先競月對望一眼,不禁暗自戒備,靜觀其變。因爲照眼下這般陣勢來看,丐幫今日擺下的這個“狗頭宴”絕不簡單,對方若是想化干戈爲玉帛,從而將昨日的誤會和平解開,又何必要將這些蘭州武林的成名人物請來?

    再看此時入席的七人,都坐在篝火左首邊的席位上,右首邊卻還空着五六張毛氈,也不知是否還有其他客人。那猴老爹卻不再等,當即吩咐上菜,便有丐幫弟子端上來一盤盤熱氣騰騰的蒸肉,一罐罐用涼水浸泡過的烈酒,席間每個人面前都是一盤肉、一罐酒。謝貽香見自己面前的那一大盤肉裏,分明有一條蒸得熟爛的狗腿,頓時沒了胃口;身旁的先競月雖然也不喫狗肉,但見盤中還有牛羊肉,便揀了幾塊喫。至於另外幾人想來是餓得急了,也不管狗肉牛肉羊肉,只管抓起來往嘴裏塞。

    如此一來,席間便只有謝貽香一人沒喫,自然有些礙眼。那猴老爹見狀,不禁笑道:“謝三小姐莫不是嫌髒,不敢喫乞丐準備的飯菜?”謝貽香略感尷尬,連忙說道:“前輩莫要誤會,只是……只是這個狗肉……”

    那猴老爹哈哈一笑,說道:“狗肉也是肉,如何喫不得了?大家都是江湖兒女,哪有這許多忌口!”謝貽香本就認定對方來意不善,聽到這話,便回答說道:“狗之一物,雖已淪爲世人口中之低賤,但卻是‘忠誠’二字之楷模。只要認定了主人,一生看家護院,至死方休。所以殺狗食肉之舉,恐怕是有些不妥。”

    這話一出,在場衆人同時肅靜,齊刷刷地朝謝貽香望來。那“天路鏢局”的單總鏢頭當即笑道:“謝三小姐有所不知,丐幫雖然名滿江湖,但門下弟子到底只是沿街乞討的乞丐,平日裏能討些殘羹剩飯果腹,已屬不易,更別說是喫上一頓肉了。所以一旦遇到富人家的看門惡犬,往往便會偷來打牙祭,數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要說謝三小姐惜狗,也是出自一番善意,但在乞丐眼裏,狗肉卻是他們活命的食物,若要因此怪罪丐幫,那便有些重狗而賤人了。”

    單總鏢頭這話看似在指責謝貽香,其實也是在化解衆人的尷尬,謝貽香趁機下臺,說道:“單總鏢頭教訓得是,卻是小女子言語冒犯。還請丐幫諸位前輩見諒,不喫狗肉只是個人忌口,並非是對丐幫心存不敬。”衆人見她鬆口服軟,也隨之呵呵大笑起來,要將這一場尷尬就此揭過。

    卻不料那關山的秦寨主突然說道:“‘狗頭宴’喫狗肉,本就是丐幫千百年來的規矩。所謂入鄉隨俗,既然你並非心存不敬,那便也喫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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