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12尋龍跡
    撞見這等詭異之事,商隊衆人哪裏還敢多做停留,連忙收拾行裝繼續趕路。謝貽香和商不棄隨商隊同行,一路上雖然遇到兩股賊匪,也被商隊領頭人用孝敬銀子打發掉,卻再沒撞見什麼古怪之事,看來當夜那具行走的屍體只是一樁偶遇的怪事,並非是有人故意針對這支商隊而來。

    如此隨商隊沿官道往西北行進,穿過人煙絕跡的荒漠,花了大半月的光陰,這才終於來到別失八里城。話說這“別失八里”,不但是畏兀兒的國名,同樣也是都城之名。其都城地處天山山脈的東北方,本是前朝的西北重鎮,又被稱之爲“別十八里”、“鱉思馬”和“別石把”等,乃是取自突厥語“五城”之意,也被前朝稱爲“北庭”。當中居民基本都是畏兀兒人,也有西域各國之人,而漢人沿用前朝稱呼,將這些西域各國的人統一叫做“色目人”。

    兩人便與商隊道別,一路進到城中,放眼望去,這座別失八里成倒也算是繁華,卻因爲本朝以嘉峪關分割疆界,如今城裏除了行商的隊伍,幾乎看不到有漢人居住。想來是物以稀爲貴,見到謝貽香和商不棄這兩個漢人前來,城裏的色目人都甚感新奇,紛紛拿出烤饢、手抓飯等當地美食招呼兩人品嚐。兩人身處異國,不得不小心提防,便在城東選了一處僻靜的客棧,要了兩個房間住下。

    話說此地既已是別國的都城,謝貽香和商不棄的捕頭身份自然也用不上了,無法再像先前那樣去找當地官府幫忙。幸好這間客棧的主人是個五十來歲精瘦老者,全名喚作玉山·西日阿洪·伊力亞,年輕時曾在外面跑過生計,所以會說一些漢語;也正因如此,兩人才會選擇這間客棧下榻。待到安置妥當後,謝貽香便向這位玉山老爹打聽‘天山墜龍’,看看能不能堪破寧萃留下的最後一個啞謎。

    誰知那玉山老爹卻是茫然不解,回答說道:“‘天山’我當然知道,‘墜龍’卻是什麼意思?”聊到最後,竟成了謝貽香反過來給他解釋。原來這所謂的“墜龍”二字,首先便要從“龍”之一物說起,乃是華夏傳說裏的神異動物,最早可追溯到殷商時期,本是用來象徵祥瑞,到後來漸漸變成皇權的象徵。至於這世間是否當真有“龍”之一物,卻是誰也說不清楚,有不少人聲稱自己親眼看見過龍,基本都是源自於“墜龍”這一現象。

    所謂“墜龍”,顧名思義,便是從天空中墜落到地上的龍,有時也指在水邊擱淺的龍。就好比謝貽香當日在鄱陽湖畔聽到的“赤龍鎮傳說”,說那條赤龍身受重傷,卻被鄱陽湖畔的百姓驚擾,最後浮屍湖面,其實也屬於是一次“墮龍”。

    所以寧萃留下的“天山墜龍”,單從字面上來看,便是指在天山一帶出現了“墜龍”現象。那玉山老爹聽懂謝貽香的意思後,連忙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道:“在我們畏兀兒的信仰之中,根本沒有你們漢人所謂的‘龍’,更沒聽說過天山有什麼‘墜龍’。”

    謝貽香也不灰心,此後又和商不棄在城裏尋找其他通曉漢語的色目人詢問,卻都沒聽說過什麼“天山墜龍”。眼見這條路行不通,兩人立刻改變思路,在城裏打聽寧萃的下落,看看寧萃是否也來了此地。商不棄破案靠的是“畫像之術”,其丹青功力倒也不差,當下便替寧萃畫了一幅肖像,就連謝貽香也覺得形神皆備。然後商不棄便僱了一輛馬車,模擬寧萃的舉止替她“畫像”,從而找出寧萃的進城的線路,再拿着她的肖像沿途詢問。

    如此也沒花多少工夫,便從一個賣水果的小販口中得到消息,說三日前曾見過這麼一個女子孤身進城,還在水果攤上買了兩串葡萄,隨後便往城北方向而去。

    兩人欣喜之下,連忙順藤摸瓜一路尋訪,誰知此後竟是一帆風順,每行出十幾步距離,便會有商販見過寧萃,都說似這般美麗的漢人姑娘,在這別失八里城極是少見,所以印象頗深。兩人見寧萃竟敢如此招搖過市,連忙戒備起來,小心翼翼地追尋下去,最後來到一家通體以漢白玉修砌的客棧前。只見客棧門外用畏兀兒語書寫的店招下面,還用漢字寫着“天居客棧”四個小字,聽身旁行人解釋,說這間“天居客棧”便是整個別失八里城裏最好的客棧。

    如此看來,寧萃多半曾在此間投棧,倒也符合她的做派。兩人便踏進客棧,拿寧萃的畫像詢問櫃檯後的夥計。誰知那夥計一見寧萃的畫像,頓時臉色大變,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番畏兀兒話,繼而高聲吆喝起來;不過片刻工夫,便有十幾個精壯大漢從客棧後院衝了出來,將謝貽香和商不棄圍在當中,紛紛以畏兀兒語責罵。

    兩人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幸好有個會說漢話的夥計出來解釋一番,兩人才知道原來畫像上的這個漢人女子三日前的確曾來住店,登記的名字便是寧萃,獨自要了一間上房,說要在這裏等候兩男一女的三位同伴。不料那漢人女子才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夥計去上房打掃,房裏已是空無一人,竟是無端失蹤在了客棧裏,但房錢卻還沒結。衆夥計一直苦等兩日,雖然沒能等到那個漢人女子現身,卻等來了謝貽香和商不棄兩人,當然不肯放過。

    弄清事情的原委後,謝貽香不禁心中暗罵,幸好她在玉門關的街道上便已換好別失八里流通的金幣,當下只得替寧萃背鍋,付了雙倍房錢,衆夥計這才肯放過兩人。但如此一來,寧萃的線索也便就此中斷,兩人垂頭喪氣地走出客棧,又沿路去附近打聽,卻再也沒有寧萃的下落。

    顯而易見,寧萃早已料到商不棄“畫像之術”,定能找出她的行蹤,所以纔會一路招搖,大搖大擺地住進這間“天居客棧”,卻又在暗地裏喬裝打扮、悄然遁走,斷了兩人追蹤的線索。兩人一時也無計可施,正待回城東下榻的客棧,不料再次路過那間“天居客棧”時,方纔那個會說漢話的夥計忽然叫住兩人,繼而將一個空白的信封交到謝貽香手中,說道:“險些忘記了,那個漢人女子曾將這封信交給小人,說她要等的三位同伴若是找來,她又恰巧不在客棧裏,便叫小人這封信轉交給她的同伴。方纔兩位既已替那漢人女子付清房錢,這封信自然應該交給你們。”

    謝貽香這才醒悟過來,寧萃所謂的“三位同伴”,豈不就是自己、師兄和商不棄三人?但如此看來,寧萃還不知師兄此番並未同來。商不棄擔心有詐,連忙將這封沒署名信拿過來細細檢查一番,這才小心翼翼地拆開。只見信封裏是一幅水墨畫,以寫意的線條勾勒出大片羣山流水,又在左上角的山峯下用硃筆勾了個紅圈標記,看形貌倒像是一幅地圖。

    兩人也看不懂這幅地圖所繪,又不好詢問這個夥計,只得回下榻的客棧請那玉山老爹來看。那玉山老爹端詳片刻,隨即一拍大腿,說道:“這地圖上畫的分明是天山山脈,你們看,當中的這三條山脈,豈不正是天山的北脈、中脈和南脈?至於左上角硃筆勾圈處,乃是在天山的北脈之中,又被稱作婆羅科努山。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紅圈旁邊的山峯,便是婆羅科努山中的‘蘇里唐峯’;臨近的湖水,則是‘哈里拜湖’,離這裏大約有十來天的路程。”

    眼見這玉山老爹居然認識這張地圖,謝貽香大喜之下,連忙追問道:“玉山老爹既然知道地圖上所示的位置,不知那裏究竟藏有什麼東西?又或者出過什麼神異之事?”玉山老爹不禁白了她一眼,說道:“這是你拿來的地圖,我怎知那裏藏了什麼東西?”他隨即又搖了搖頭,說道:“話說這座‘蘇里唐峯’,名字源自畏兀兒古語,便是你們漢話中‘帝王’的意思。由於整座山峯無比陡峭,四壁幾乎都是直上直下,從來沒人能夠攀登上去,所以因此得名,乃是取‘不可被征服’之意。”

    聽到這話,謝貽香陡然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脫口說道:“帝王……帝王之峯……帝王不就是‘龍’?難道所謂的‘天山墜龍’,指的其實是這座‘蘇里唐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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