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36 墨念
    ♂nbsp;   墨塔第十層“兼愛”石室當中,眼見言思道當面叫陣,雙眼中目光凌厲,顯是動了真怒,墨寒山也是心中暗驚。一時間他也不敢直掠其鋒,只得暫且消磨對方的銳氣,便轉頭向石室裏的墨剩海、墨白水和墨羣山三大護法吩咐道:“公孫教主之事我自有主張,稍後便會給弟兄們一個交代。眼下你們三人且帶這位曾夫人下去療傷,讓衆弟子好生照看,不得失禮。”

    墨家三大護法相互對望一眼,深知鉅子作此安排,擺明了是要放棄今日和神火教之間的這場賭局,就此放過趙小靈,心裏都有些憤憤不平。最後還是墨白水率先領命,上前將被明火尊者擊傷的曾無息扶起,帶她離開了這間“兼愛”石室。墨剩海和墨羣山無奈之下,也只得向墨寒山遙遙行禮,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待到幾人相繼離去,石室中便只剩下墨寒山和言思道兩人。墨寒山這才重新望向對面的言思道,淡淡地說道:“閣下既然不願領受我的一番好意,那麼你我便只好依照先前的規矩,將這場射覆進行到底。倘若最後是我墨寒山僥倖得勝,還望閣下願賭服輸,終生留在墨塔之中作客。”言思道此時已重新點燃一鍋旱菸,在吞吐中的煙霧中爭鋒相對道:“倘若勝的是我,也請老兄願賭服輸。從今往後,但凡是我去的地方,整個天山墨家都要退避三舍!”

    墨寒山點頭說道:“閣下大可放心,若是連今日都勝不了你,更何況是往後?墨寒山再如何愚鈍,也不必自討沒趣,抑或自取其辱,甚至自尋死路。”言思道冷笑一聲,說道:“廢話少說,輪到你來覆了。”

    話說兩人此番射覆,乃是各自輪流在瓷碗中覆物,從而讓對方來射,誰先射中三局便算誰勝。之前第一輪時,言思道和墨寒山都先後猜中對方藏在碗裏的物件,各自勝出一局;隨後的第二輪言思道卻沒能猜中墨寒山所藏之物,反倒被墨寒山猜中自己藏在碗裏的銅錢。如此一來,墨寒山已是率先勝出兩局,只要再猜中一次,便可勝出整場賭局。況且前兩次他用手指在地上輕輕一扣,立刻便能知道碗中之物,單憑這門本事,對落後一局的言思道來說幾乎已經沒有了勝算。

    雖然如此,墨寒山也不敢掉以輕心。眼見那個粗瓷大碗倒扣在遠處地面,他卻並未將瓷碗取來,而是在原地負手站立,向對面的言思道笑道:“其實我早已在碗中覆好了物件,還請閣下直接來射便是。”

    聽到這話,言思道不禁雙眉一揚,脫口問道:“你說什麼?”墨寒山鄭重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閣下並未聽錯,我是說這一局需要閣下所射之物,早已被我藏進了碗裏。對此閣下倘若毫無察覺,倒也情有可原,怪不得我。”

    言思道深鎖眉頭,仔細回想方纔發生過的一切。要知道在場兩人最後一次觸碰過這個瓷碗的人,分明正是言思道自己,當時他再次以一枚制錢爲覆,卻被墨寒山當場射中,在他揭開瓷碗後,便將瓷碗隨手倒扣在了身旁地上——也便是瓷碗此刻所在的位置,至始至終就不曾挪動過分毫。隨後積水和明火二尊者突然闖進石室問罪,一番交談後,二人同時向言思道狠下殺手,卻被墨寒山捨身攔下,想要以此要挾言思道認輸,心甘情願地長居於墨塔。

    不料言思道竟在千鈞一髮之際參悟全局,用趙小靈等人的下落哄退積水和明火二尊者,令墨寒山功虧一簣,只得吩咐墨家三大護法帶着曾無息離開,來和言思道繼續進行當下這場射覆。而這當中墨寒山的一切舉動全都落在衆人眼裏,言思道更是看得再清楚不過,這位墨家鉅子絕對不曾觸碰過這個瓷碗,甚至都沒有靠近過這個瓷碗的一丈範圍之內,又怎麼可能偷偷地往碗裏藏好了物件?

    墨寒山見他陷入沉思,不禁笑道:“怎麼,區區一局射覆,居然難倒了閣下?要知道這個瓷碗乃是閣下當時親手倒扣在地,在此期間,或許我根本就沒往裏面藏進任何物件,卻要故弄玄虛唱一出‘空城計’,以空碗來詐你一詐。至於我這番話到底是真是假,便要看閣下究竟作何判斷。”

    言思道沉吟不語,一邊吞吐着旱菸,一邊情不自禁地踱起步來。只見他漫不經心地繞出兩個圈子,正好來到那個倒扣的瓷碗旁邊,然後忽然擡腳踩住碗底,將整隻瓷碗重重踏住,口中則揚聲說道:“要想射中此局,未免也太過容易了些,只怪寒山老兄到底還是小覷了我。試問就連墨塔裏藏有一條逃生密道這等墨家機密,都能被我探查得一清二楚,又何況是你墨家世代相傳的‘墨念’絕學?嘿嘿,老兄以此設局,當真是愚不可及!”

    話音落處,墨寒山已是臉色微變,沉聲說道:“看來墨家之事,閣下知道的倒是不少。”言思道緊緊踏住倒扣的瓷碗,冷笑道:“世人皆知習武之人不止要練‘外力’,還要依靠‘內力’的修煉,甚至還有人逼出體內潛能,練成所謂的‘心力’,卻不知數百年前的墨家早已獨闢蹊徑,創出了一門名曰‘墨念’的神通。據說這門神通不同於傳統的‘外力’、‘內力’和‘心力’,乃是教人以意念發力,所以又被稱之爲‘念力’,一旦練到至高境界,身形不動,僅憑意念便可隔空馭萬物。但是這一境界卻到底只是傳說,數百年來墨家上下竟無一人練成,道理很簡單,武林中素來嚮往的‘御劍’、‘御刀’之境,也得經過數十年的勤修苦練,方能和刀劍之間心意互通,從而隔空駕馭;而墨家的‘墨念’再強,也極難去駕馭一件和自己毫無聯繫的物件。”

    說到這裏,言思道深吸一口旱菸,才繼續說道:“然而‘墨念’這門神通倒也不是完全無用,雖不能如同傳說中那般‘隔空馭萬物’,卻足以駕馭自己的身體,不靠筋骨皮肉的牽動,便能以意念控制身體動作。就好比昔日名震天下的田七郎義舉,爲了替友復仇,田七郎竟不惜一人一刀獨闖仇家府邸,終於寡不敵衆,還沒見到仇家的面,便被仇家請來的數十名高手圍毆致死。仇家見他身亡,這才放心大膽地出來查看,誰知田七郎早已死透的屍體忽然暴起,一刀斬下仇家頭顱,這才重新倒地,至此再無異動。世人皆說這個田七郎身懷邪術,所以才能詐屍殺人,但是在我看來,這個田七郎所用的其實並非什麼邪術,正是墨家的‘墨念’神通,乃是用僅存的一絲意念操控自己已死的身軀,這才能在身死之後的片刻繼續動作,擊殺仇家替友復仇。”

    墨寒山默默地聽到這裏,終於開口說道:“這位田姓前輩,的確是我墨家中人。卻並非我天山墨家一脈。”他這話一出,無疑是坐實了言思道的言論,言思道又說道:“除了馭屍殺敵,同歸於盡,這門‘墨念’神通還有另一類絕妙用法,便是‘殘身斃敵’。對此我早有耳聞,當年墨家高手墨心鏡約戰太湖巨寇藍天門,本已是落盡下風,幸好在危機時刻斷臂保命,隨後以‘墨念’隔空駕馭自己的斷臂,自背後偷襲命中藍天門的命門所在,這才能將一代巨寇擊斃當場。”

    說着,他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沉聲說道:“所以再聯想起老兄方纔自斷一指,說什麼要規避‘出千’二字,好讓我輸得心服口服,其實根本就是大放狗屁!你是要利用自己斷去的這支尾指設局,通過‘墨念’神通隔空駕馭,伺機令它鑽進瓷碗裏。既然第二局的時候你並未將斷尾指覆在碗裏,那麼方纔我將瓷碗隨手倒扣在地,又逢積水和明火二尊者闖進來大鬧一場,對你而言無疑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備,必定會在暗中隔空操控,讓這支斷指偷偷鑽進碗裏,還自以爲可以瞞天過海。所以此刻被你藏在碗裏的物件,正是你之前自行斷去的那支尾指!”

    話音落處,言思道也不等對面的墨寒山做出反應,腳下力道一偏,已將瓷碗踩得整個翻轉過來。只見碗中的地上果然是一根斷落的尾指,此時猶在地上不停扭動;其斷口處血肉尚新,分明正是墨寒山之前斷去的那根尾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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