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39 暗流
    ♂nbsp;   話說謝貽香和得一子二人在冰封的“澤依乃拜河”上往北滑行,不料神火教的積水尊者一路追殺而來,盛怒之下更是以軟鞭擊裂了冰封的湖面。謝貽香還來不及躲閃,便被身後的得一子拉扯落水,整個身子頓時浸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幸好謝貽香自幼在蘇州城西的太湖邊長大,水性可謂是出類拔萃,雖然事出突然,她也在入水前的剎那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氣,所以並不如何慌亂,只是感到四周河水冷得出奇,寒意沁人心肺。隨後便見身旁有人影一晃,卻是得一子緊隨其後落進水中,此時就在自己身旁。

    謝貽香正要責怪這小道士爲何將自己拽進水中,卻見得一子在這冰冷的河水裏一展手腳,水性竟也是出奇得好,隨後他徑直拉住謝貽香的衣衫,帶着她一同往河底深處潛去。謝貽香恍然大悟,此時河面上分明還有一個殺氣騰騰的積水尊者,看架勢非要將兩人至於死地不可,所以似這般潛入河底深處,或許還能尋得一線生機。可見得一子方纔將自己拽入水中並非一時失手,而是他故意做此打算。

    想到這一點,謝貽香便展開四肢,和得一子奮力往深處游去,潛到兩三丈深淺時,四周的河水忽然一動,五六道細如毛髮的水線已從上方射落下來,直取水中兩人。謝貽香心中暗驚,知道這是積水尊者在河面上發出了隔空氣勁,若是被這些水線擊中,縱然不死也是皮開肉綻的下場,急忙拉着身旁的得一子躲避。待到兩人潛至河底,離河面已有五六丈高低,擡頭望去,只見月夜下的湖面猶如破裂的鏡面,到處都是破裂的紋路,顯是河面上的積水尊者所爲,還想着要將河裏的兩人擊斃。謝貽香不禁心道:“積水尊者的名號裏好歹也有個‘水’字,水性自然不弱。倘若他也跳進河裏趕盡殺絕,我們兩人豈非在劫難逃?”

    誰知這位積水尊者到底沒有追入水中,兩人剛一潛到河底,得一子便示意往繼續往北面游去。謝貽香隨他潛游出一段距離後,才發現這條“澤依乃拜河”的表面雖已結了數尺厚的冰層,河底卻還生長着不少水草,她便將亂離收入鞘中,伸手拽着河底的水草,讓身子在水中往前穿行,速度頓時快了不少;身旁的得一子見狀,倒也佩服她的機智,當即依樣畫葫蘆拽着水草前行。

    如此行出一盞茶左右的工夫,謝貽香忽然感到四周的河水已沒那麼冰冷,甚至還漸漸變得有些暖和。再往前游出一段水路,便見水流在前方河底形成了一個丈許直徑的漩渦,帶動附近的水草搖曳不止,仔細一看,漩渦正下方分明是個極大的深洞,黑漆漆的深不見底,將四下的水流全都吸了進去。越是靠近這個深洞,周圍的河水便越是溫暖,將兩人浸泡得好不舒服,之前的寒意也在不知不覺中一掃而空。

    原來天山北脈雖然地處西域的苦寒之地,當中卻存有不少火山,歷經千萬年間上百次的噴發,至今仍有不少熔岩在地底流淌,從而產生了地熱;一旦有水流經過地熱之處,便會形成暖流,也便是俗稱的“溫泉”,這條“澤依乃拜河”正是其中之一。所以如今雖已是寒冬時節,河面上結成厚厚的冰層,但冰層下的河水卻因水底暖流的緣故,依舊能夠流動如常。

    對此謝貽香自是不明玄機,但對於眼前出現的這個深洞,她倒是略知一二。話說當日在鄱陽湖畔地底深處的“陰間”山谷,謝貽香曾在天祖父的“太虛一夢”裏去過陰間家族的“黃泉之地”,據天祖父化身成的小男孩所言,其實是千百年前墨者造出的什麼“潛龍”。經過天祖父當時的一番解釋,謝貽香才知道天下間的水脈也分陰陽,地面上看得見的江河湖泊爲陽,地底下看不見的暗流水源爲陰,相互間一正一反,始終維持着動態的平衡。所以此刻出現在河底的這個深洞,必定連接着附近一帶的地底水脈,而且是與這條“澤依乃拜河”呈相反的流向——河流是自北向南,那麼這個將河水吸入當中的深洞下面,其暗流便應該是自南向北的流向。

    弄清了這個深洞的來歷,謝貽香連忙抓緊附近的水草,生怕自己被這個深洞處的漩渦捲入其中。此時兩人已在河底潛行了近一頓飯的工夫,縱然是謝貽香曾修煉過“秋水長天”的內力,一口真氣憋到此時也已有些難受。再看身旁的得一子,這小道士的水性雖是不弱,卻畢竟沒有內力根基,遠不及謝貽香這一口真氣的悠長,一張俏臉已然憋得通紅。謝貽香心中估算,兩人少說也在河底潛行出了一兩裏水路,河面上的積水尊者既然並未入水追殺,此時多半已經放棄兩人,倒不如浮出水面一探究竟,也好乘機換一口氣。

    當下謝貽香便向身旁的得一子示意,要浮上去擊破頭頂的冰層,誰知得一子卻在水中堅決地搖了搖頭,伸手指向前方的這個黑漆漆的深洞,竟是要謝貽香隨他往這個深洞裏繼續潛入。謝貽香喫驚不小,也一個勁地搖頭,得一子和她爭執不下,只得以怒目相視。謝貽香見他兩隻眼睛裏血絲密佈,分明是氣息將盡的徵兆,再留在水中只怕會有性命之憂,當即不再猶豫,便要拉着得一子往上浮起。

    卻不料謝貽香剛抓住得一子的手臂,卻被對方的雙手反過來扣住自己的手腕,繼而用手指在她掌心裏寫道:“尋魚羣。”謝貽香莫名其妙,哪裏知道這小道士要尋什麼魚羣?她正要在得一子的掌心寫字詢問,得一子卻猛一發力,整個人已向前方的深洞處躍了過去,在附近水流的牽引下,頓時便被捲入漩渦,往那深洞裏跌落下去。

    謝貽香驚駭之間也顧不得細想,下意識地躍出身子,緊隨其後往那深洞直衝過去。幸好她反應夠快,身子纔剛一被捲入漩渦,便重新抓緊了得一子的手臂。哪知漩渦中水流的湍急竟是遠超謝貽香所料,一旦身陷其中,根本容不得她掙脫,頓時便將兩人一併往深洞中捲入進去。

    謝貽香暗叫不妙,隨後眼前一黑,就連她“窮千里”的神通也再看不見分毫,但覺整個身子隨着水流來回旋轉,攪得她頭暈腦脹,身上時不時便是一陣劇痛,卻是在水流的牽引下撞上了水底的巖壁,相繼擦傷了十幾處地方。謝貽香只得用手護住頭臉,另一隻手則是死死抓住身旁得一子,和他一同被水流衝向河底深處。

    如此約莫持續了一頓飯的工夫,謝貽香整個人已是稀裏糊塗,一口真氣憋到現在,也快到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幸好肩頭再次撞上一處巖壁之後,四周的水流忽然緩和下來,反而帶着兩人往上浮起,漸漸地便有亮光自頭頂上方灑落。

    謝貽香驚魂未定,強忍着身上的傷痛,拉着得一子奮力往上浮起。漸漸的四周水流越來越冷,卻是兩人離開了水底的暖流,待到上方灑落的光亮清晰可見,分明是一輪模糊的明月當空映照,四下也已變得無比的開闊。放眼望去,兩人此刻所在的水底,倒像是一大片湖泊的湖底,再回頭去看來路,則是水底處一個數丈方圓的深洞。顯而易見,兩人方纔從“澤依乃拜河”河底的深洞潛下,順着水流通過一大段地底暗流,如今再從另一處深洞裏鑽出,已經來到了一片全新的水域當中。

    謝貽香早已是精疲力盡,只覺胸腔中憋得難受,哪有心思細想這是何處?她只管帶着得一子往上浮起,眼看就要接近水面,頭頂處卻是一痛,像是撞上了什麼硬物。她這才醒悟過來,暗道:“如今乃是寒冬時節,這裏的水面上當然也結起了厚厚的冰層。”她便伸手去推頭頂上的冰層,想要發力將冰層捅破,不料這裏的冰層少說也有數尺之厚,她又是在水中發力,力道更是小了一大半,哪裏弄得開這片堅硬無比的冰層?

    謝貽香心中焦急,連忙去拔腰間亂離。誰知她這一轉頭,才發現身旁的得一子早已沒了動靜,整個身子就這麼靜靜地懸浮在水中,兀自瞪着兩隻呆滯的眼睛,只剩一小串氣泡自他嘴角處冒起。謝貽香嚇得渾身一顫,以自己的內力修爲,此時尚且快要氣盡,又何況是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道士?難道這個唯一能與言思道匹敵的小道士,竟要死在這裏?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