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47 天行
    ♂nbsp;   當下墨寒山便大步來到石室裏的一處牆壁前,在石牆上擺弄一番,隨後便聽頭頂上嗡嗡作響,竟在石室頂部開出一道丈許見方的暗門,又從暗門裏落下了一段木梯。墨寒山徑直踏上木梯,招呼謝貽香和得一子隨他同行。謝貽香心中安靜,之前曾聽墨家弟子提起,說這座墨塔共分十層,此處已是最高的一層“兼愛”,卻不料在這第十層之上,居然還另外存有空間。

    得一子當即一言不發地踏上木梯,謝貽香連忙跟在他身後,走完整段木梯之後,暗門後又變作一道往上的石梯。三人沿石梯攀爬,不過片刻,前面的墨寒山已將頭頂上又一道暗門推開,頓時令三人眼前一亮,卻是上到了一處極大的空間,直看得謝貽香咋舌不已。

    原來這第十層“兼愛”的所在之處,才只到整座墨塔一大半的高度,在“兼愛”石室之上,分明還有二十多丈高的空間,卻是將山體中間全部鏤空,呈一個圓筒的形貌。擡頭望去,這處空間的頂部大開,就好比是一座火山的谷口。約莫有十多丈方圓,讓月光徑直透露進來,映照着這處空間當中一根丈許直徑的銅柱,竟是完全以熟銅澆築,豎立着往上延伸到谷口附近。而圍繞在這根銅柱上面,每隔數丈距離,又用木板搭建出一道道平臺,在平臺放置着各式各樣的機關器械,大部分都是謝貽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當真令人歎爲觀止。

    而就在這處空間的四壁,還有在石壁上開鑿出的螺旋形走道,離中間銅柱上搭建出的那些木製平臺只有丈許寬縫隙。墨寒山踏上走道,領着謝貽香和得一子而人往這處空間的頂部繞行上去,一邊走一邊介紹道:“所謂‘墨塔十層’,指的不過是存於人間的十層,而在人間之上,還存有‘天界’。所以此處便是墨塔當中的天界,又被天山墨家的歷代鉅子稱之爲‘天外之天’。”

    謝貽香仔細打量沿途這些機關器械,當中不但有形似攻城戰車的器械,還有狀如火炮弩箭的機關,更有許許多多是她完全說不出用途的,不禁脫口問道:“墨家既有如此巧奪天工的機關消息術,爲何……爲何這些器械我卻從未見過?還請寒山掌門不要怪罪,我的意思是說,墨家這些機關消息術爲何不曾流傳於世,以此造福於民?”

    只聽前面的墨寒山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世間之事本就是一柄雙刃之劍,乃是利弊共存、福禍相依。天山墨家的機關消息術雖然不差,甚至算得上是天下之先,但若是將這些器械投放於世,以當世之人的德行,只怕未必會將其用於善途,更還會依照當中原理進行改造,製出兇險的殺人利器,這卻與墨家‘兼愛非攻’的宗旨背道而馳了。所以我們對此極爲謹慎,每設計出一種新的機關,都要經過反覆推演,在確認無法用於戰場之後,方可將其傳授給世人。”

    謝貽香深以爲然,不禁點頭說道:“不錯,世間雖有不少善人,但更多的卻是像言思道那樣的人,爲求一己之私慾不折手段,根本不將旁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若是任由此間這些器械流傳出去,後果的確是弊大於利,只會令更多的人因此而命喪。”

    得一子的身子此時已經恢復了不少,聽到兩人這番對話,卻是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呵欠,滿臉不屑地說道:“器物之利,終究是爲人所用,即便是用作於戰事,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因爲古往今來的任何一場戰事,其目的都是爲了雙方能夠坐下來和談;倘若和談不成,那便繼續再打,一直打到能夠和談爲止。所以每一場戰事到了最後,終究還是人與人之間的對抗,需要的是像那個傢伙一樣的無恥之徒,而絕非這些機關器械。”

    謝貽香聽得無言以對,再想起墨寒山已經決定放棄這座墨塔,令整個天山墨家退隱江湖,此間這些器械只怕也要被盡數毀去,不禁有些惋惜。隨後三人一直沿走道行至盡頭,來到這處“天外之天”頂部的谷口,謝貽香這才發現谷口附近還有好幾張巨大的油布,想來是雨雪天氣時拿來遮擋谷口之用。

    墨寒山此時已停下腳步,對面便是銅柱上最頂端的一個木製平臺。他伸手指着平臺上的一架器械說道:“便是此物,足以令謝三小姐和這位小兄弟御天而行,倘若運氣夠好,最多隻需三五日,便能帶你們飛回金陵。墨家先師曾給它取過一個名字,喚做‘天行’。”

    謝貽香連忙定睛去看,只見平臺上卻是一個四尺見方的方形竹籃,約莫有一人高低,勉強容得下兩人站立其中。而在竹籃的當中,還豎立着一根碗口大小的鐵鑄圓筒,探出竹籃五六尺高度。除此之外,在這個竹籃的四角和四邊還連有八根粗壯的繩索,和旁邊的大團布匹相連,依稀是以蠶絲和銀線混編而成,如今正卷做一團耷拉在地。謝貽香看不懂其中原理,忍不住問道:“‘天行’?這……這東西如何能飛?”

    墨寒山還未來得及答話,得一子已冷笑道:“難道你沒見過‘孔明燈’?”墨寒山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小兄弟好厲害的眼力。”說着,他便縱身躍上平臺,指着那個一人高低的竹籃說道:“小兄弟說得不錯,這架‘天行’正是和孔明燈一般原理。就在這個竹籃的下半截,盛有產自西域沼澤的黑油,遇火極易燃燒。只要將竹籃中鐵筒上面的機關扭開,黑油便會從筒口噴射出來,再在筒口處將其點燃,便會形成往上噴射的火焰,繼而產生極強的熱力。而在這股熱力的作用之下,繩索連接的這一大張絲布便會在竹籃正上方鼓成一個半球形狀,帶着下面的竹籃升空而起。”

    謝貽香這才恍然大悟,孔明燈她當然見過,這架所謂的“天行”既然是孔明燈相同的原理,那便等於是一個放大了數十倍的孔明燈,的確有可能載人升上半空。她又問道:“如此升空倒是不難,可是怎樣才能令它一路飛回金陵?”墨寒山笑道:“當然只能靠風力。眼下正是寒冬時節,天山北脈刮的正好是西北風,只要啓動‘天行’升到半空,便能在西北風的作用下往東南方向飛出。參照這幾日的風速,其速度何止十倍於奔馬。”

    說罷,墨寒山便將操控的要領詳細告訴謝貽香和得一子,又補充說道:“若是一直能遇到西北風的相助,自是最好不過。但若是遇到空中無風,又或者是遇到其它風向,那便需要調整‘天行’的飛行高度。要知道空中的氣流極爲複雜,地面上明明刮的是西北風,半空中卻有可能颳着相反的東南風,再往高處升起,或許又會是另一種風向。所以乘‘天行’御天而行,在不同的高度便會遇到不同的風向,只要調節鐵筒上的機關,便能控制筒口噴出黑油的多少——噴得越多,燃燒時產生的熱力便會越大,從而令‘天行’繼續上升;噴得越少,燃燒時產生的熱力便會越小,從而令‘天行’下降——如此直到‘天行’處於颳着西北風的高度,便能確保你們一直往東南方向飛行。”

    謝貽香本就聰慧過人,不過片刻間便已掌握了其中要領。隨後墨寒山拍了拍手,便有兩名白頭蒼蒼、身材佝僂的墨家弟子出現在三人面前,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看年紀少說也有六七十歲,只怕是常年駐守於此墨家前輩。只見這兩名墨家前輩向墨寒山微一行禮,也不說話,相繼躍上平臺擺弄這架“天行”,顯是要爲接下來的飛行做準備。不出片刻,當中一名墨家前輩也拍了拍手,便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又有一個“人”沿着走道從下面行來,頓時令謝貽香目瞪口呆。

    原來這位墨家前輩拍手喚來的這個“人”,渾身上下竟是以大大小小的木塊拼接而成,四肢和身體的構架雖與常人無甚區別,但脖子上面卻沒有腦袋,分明是一個機關製造的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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