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6 報家門人走茶涼
    ♂nbsp;   謝貽香一宿未眠,第二天路過湖州時,便在城裏稍作歇息,隨後又是連夜趕路,終於在第三天清晨抵達了杭州城南面的紹興府。

    要說此地已屬江浙地界,無論紹興還是杭州,不久前其實都在恆王叛軍的勢力範圍之內,所以朝廷纔會將附近零星的兵力盡數集中到銅陵、宣城和湖州三地建立防線,生怕恆王叛軍揮師北上。卻不料從今年年初開始,恆王的叛軍忽然相繼往南撤離,在兩個月的時間裏,盡數退到江浙的麗水以南,竟是全線退守到福建境內,從而將整個江浙大地拱手讓給朝廷。

    對此朝堂上曾有過多次議論,朝中大臣爲拍皇帝馬屁,都說恆王是因爲自知不敵,所以纔會撤離江浙據守福建,分明是要和朝廷持久作戰;待到西北的嘉峪關和漠北的寧夏衛、大同衛等地戰況稍緩,便可將大軍調回,一舉蕩平這場叛亂。

    哪知恆王這些年來之所以手握重兵,寸步不離地駐守在江浙地界,其作用便是要抵禦從東瀛偷渡而來的倭寇。就在恆王叛軍撤走後的一個月內,沿海各地再無軍隊駐防,東瀛倭寇眼見威脅一去,頓時愈發猖獗,從沿海的象山到溫嶺一帶,轉眼便有十幾處村莊被大批倭寇洗劫一空,所到之處,竟沒留下一個活口,逼得沿海百姓只好背井離鄉,紛紛逃往內陸暫避。

    而朝廷在這江南一帶本就沒多少兵力,能夠勉強守住銅陵、宣城和湖州三地這條防線已屬不易,如今伴隨着恆王叛軍退守福建,隔在雙方之間的江浙大地上又多出這麼一股倭寇的勢力,無疑是火上澆油,令整個江南的局面更加複雜。可想而和,倘若朝廷在此時派出僅有的一點兵力開往江浙清剿倭寇,一來未必能夠擊敗那些兇悍的倭寇,二來更是令福建境內的恆王叛軍有機可乘。是以朝廷也是束手無策,無奈之下,短期內也只能任由那些東瀛的倭寇肆虐,眼睜睜看着沿海百姓遭殃。

    然而對謝貽香來說,自從父親謝封軒被皇帝“賜死”以後,她便對這些所謂的天下大勢再也沒有了興趣。無論坐在皇位上的是當今皇帝還是謀反的恆王,又或者是昔日的“小龍王”趙小靈、今日的神火教教主公孫莫鳴,卻與自己有什麼關係?父親謝封軒替皇帝賣命大半輩子,歷經大大小小上千場戰役,終於擊潰前朝異族,替漢人奪回自己的江山,但到頭來卻又如何?甚至連一個壽終正寢的結局也沒得到,自己又何必要步父親後塵,繼續往這一池糞坑也似的髒水裏跳?

    所以在如今的謝貽香看來,自己還不如踏踏實實地破幾個案子,抓幾個歹人歸案,做些懲惡揚善的實事。話說眼前這座紹興城既已經重回朝廷的管轄範圍,各處的官府衙門自然也已恢復正常,東面沿海各地雖有倭寇作亂,但短時間內也還波及不到此地,所以也算是一番歌舞昇平的景象。謝貽香便徑直去往紹興府衙門報到,持刑捕房公文接辦數日前發生在東郊銀山村裏的命案。負責此案的本地捕頭姓楊名聚德,倒是個精明幹練的老手,聽說刑捕房派來的人終於到了,急忙出來迎接,才發現竟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穿着一襲素衣,滿臉冷冰冰的神色,就像是家裏剛死了人似的,頓時大感失望。

    當下楊捕頭只好硬着頭皮和謝貽香交涉,得知她果然便是刑捕房派來負責此案的捕頭,更是斜眼打量起面前這個小姑娘,臉上盡是不屑之色。一旁的捕快裏倒有識得謝貽香來歷的人,連忙向楊捕頭附耳解釋,說如今的金陵刑捕房裏合計只有兩名女捕頭,一個是從蜀地調來的中年女子,不久後便要嫁給刑捕房總捕頭司徒明傑爲妾,而另一個則是昔日謝封軒謝大將軍家的三小姐,想來正是眼前這個臉色陰沉的素衣少女。

    聽到這話,楊捕頭頓時火冒三丈,向身旁那捕快劈頭蓋臉地罵道:“謝封軒的女兒又怎樣?莫說是謝封軒的女兒,就算是謝封軒親自前來,難道殺人兇手便會因爲忌憚謝大將軍的威名,主動前來投案自首?哼,要知道這破案一道,可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當中容不得半點紕漏。那些憑藉家世門第討來的官職,留在金陵城裏混混俸祿也便罷了,到這裏來瞎攪和什麼?司徒明傑個小娘生,也不知是怎麼分派的案子!”

    他這話看似在對身旁的捕快發火,實則卻是在辱罵謝貽香。要知道若是換作以往,只要謝貽香亮出“謝三小姐”這一身份,各地官吏無不是點頭哈腰、畢恭畢敬,想不到父親這纔剛離世沒幾個月,便已是人走茶涼,就連紹興府衙門裏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捕頭也敢出言不遜。謝貽香戴孝在身,也沒心情和這小地方的捕頭計較,當即淡淡地說道:“若是對刑捕房的安排有所不滿,大可以走正規流程向刑捕房提出申請,叫司徒明傑換人前來便是,又何必開口罵人?”

    不料這話一出,那楊捕頭的火氣反而更甚,當即怒道:“好啊,走正規流程是麼?我楊聚德這便去寫,寫完立刻飛鴿傳書送到金陵刑捕房。要知道此番在我銀山村裏犯案的歹人,乃是一個殺人喫人的狂魔,可謂是窮兇極惡之輩,刑捕房卻派出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負責此案,還說是什麼謝封軒的女兒,當真是搞七捻三,當然要換人!”

    謝貽香不料對方居然蠻橫如斯,不禁暗歎一聲。要說以她的本事,甚至根本無需出手教訓這個楊捕頭,只要三兩句大話便能將他唬得服服帖帖,但是自從父親去世後,她心中已是悲痛萬分,雖不至於性格大變,這幾個月來倒也沉穩了不少,而且此時也真沒心情和對方來做爭辯。當下她便改口詢問數日前發生在東郊銀山村的這樁命案,打算親自前往案發現場勘查。誰知楊捕頭竟是一橫到底,果真要向刑捕房提交換人的申請,說什麼也不肯帶謝貽香前去查看,生怕她是個外行,毛手毛腳破壞了什麼重要線索。

    眼見這般局面,謝貽香只好苦笑一聲,再不多言。自己既已接下這樁“人廚案”,自然便要負責到底,如今要勘查案發現場,原本也用不着這個楊捕頭的許可,由得他去和刑捕房折騰便是。當下謝貽香便徑直離開紹興府衙門,在街邊胡亂吃了些早飯,又向攤主問明前往銀山村的路,便獨自出城往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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