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20 道來意翻臉無情
    ♂nbsp;   聽到謝貽香報出這一連串的身份,城門口的一衆軍士已是駭然當場,也不知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過了半響,終於有軍士上前說道:“弟兄們都是粗人,沒見過什麼世面。既然姑娘說自己是……是這個朝廷派來的人,我等也是無從分辨,還請姑娘移步,隨我們面見方大人,交由方大人定奪。”

    眼見自己的一番說辭已將這些軍士震懾當場,謝貽香便不再多言,也懶得去要回自己的馬,冷冷說道:“帶路。”軍士們不敢怠慢,連忙從隊伍裏分出兩人,領着謝貽香往寧義城中而去。一路上謝貽香放眼望去,但見街道兩旁皆是破敗不堪,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就像是剛被賊匪洗劫過似的,沿街更不見一個擺攤的小販;偶爾撞見幾個百姓,也是狀如難民,兀自蹲坐在街邊,伸出髒手向謝貽香討要食物。

    見到城裏的這一副光景,謝貽香忍不住向前面的軍士詢問,說道:“眼下寧義城雖已被恆王叛軍重重包圍,但聽說恆王曾傳下‘兵不血刃、不殺一人’的軍令,所以並未號令麾下叛軍攻城,只是以圍困之勢逼迫你們的方大人投降。既然如此,城外的叛軍也算是‘先禮後兵’了,城裏卻爲何落得如此光景?”前面的兩名軍士聽到這話,都是冷笑一聲,當中一人便回答道:“叛軍的確不曾發起攻城,但他們這一份歹毒的心腸,卻比攻城還要可怕十倍!要知道這近一個月下來,整座寧義城被水泄不通,莫說是城裏的人,就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但叛軍卻還要放外面的百姓進來,目的便是要耗盡城裏的糧草。倘若方大人堅持不肯投降,只怕過不了多久,這城裏所有的人都要被活活餓死了!”

    謝貽香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恆王的叛軍打的卻是這等如意算盤,想要切斷寧義城裏的糧草來源,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整座寧義城;難怪城裏會有如此之多的難民,就連這些守城的軍士也要去和孩童搶食物。她不禁沉聲問道:“城裏的糧食還能支撐多久?”那軍士嘿嘿一笑,卻不答話,另一個軍士則是按捺不住,高聲說道:“早在三日之前,方大人便令讓我們屠殺所有的軍馬,烹煮馬肉充飢。眼下這座寧義城裏若是還能找出一頭活着的牲口,便算你有本事!”

    說話之間,三人已轉過一個路口,正是寧義城裏的衙門所在,卻是大門緊閉。而在衙門前方,則是一大片空地,此時正圍坐着數百個難民,放眼望去,全是骨瘦如柴,一個個無精打采、眼神呆滯,顯是因飢餓所致。話說謝貽香來的倒是時候,恰好是午時前後,只見衙門旁邊的側門已經從裏面打開,幾名衙役將一個冒着熱氣的青銅大鼎擡了出來,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顯是烹煮的食物。

    外面的數百難民頓時沸騰開來,爭相涌向那個青銅大鼎,擡鼎的衙役連忙喝止,叫道:“都給我排好了隊!誰要是不守規矩,大家都沒的喫!”如此招呼了許久,衙門外這數百難民才勉強排出隊伍,拿着碗依次去那青銅鼎前。

    謝貽香這纔看清,原來這些衙役竟是將這個青銅大鼎當作了烹煮的大鍋,乃是熬了滿滿的一鼎餵豬的糠。再仔細一看,鼎中卻幾乎都是白湯,每個上前領取的難民碗中,最多不過一點糠皮碎屑,引得衆人連聲咒罵。當中便有難民恨恨說道:“城外恆王的軍隊也是皇室正統,此番起兵,奉的更是‘清君側’之名。眼下寧義城裏糧草已盡,那方鐵衣也算是盡忠職守了,倒不如開城投降,又不會辱沒他的祖宗,何必連累我們捱餓受苦?”旁邊立刻便有難民開口贊同,說道:“可不是麼,聽說恆王的軍隊早就備好了五千斤白米,另外還有大批魚肉蔬果,只要我們這位方大人願意率衆歸降,恆王立刻便會將這些食物送進城裏。”

    聽到難民們的這些議論,謝貽香不由地暗歎一聲,看來寧義城中缺糧已是迫在眉睫,也不知這位方大人又將作何打算。當下她便隨那兩名軍士從側門進入衙門,相繼穿過幾個院落,來到了衙門的後堂。只見後堂裏到處都是忙碌的衙役,就在當中的几案前,一人五十來歲的清瘦男子衣衫凌亂,正在几案前翻閱文書。看他的樣子,就彷彿好些日子沒睡過覺似的,兩隻眼睛裏盡是血絲,亂蓬蓬的頭髮披在背後;若不是此刻他身上穿着朝廷正四品命官的官服,其形貌簡直就如流浪街邊的瘋子一般。領路的軍士便踏上前去,在這個邋遢男子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席話,那邋遢男子頓時雙眼一亮,起身望向謝貽香,高聲笑道:“原來是謝三小姐大駕光臨!下官方鐵衣有失遠迎!”

    謝貽香心中暗驚,原來這個邋遢男子果然便是寧義太守方鐵衣,可見恆王叛軍此番圍城之勢,早已讓這位寧義太守焦頭爛額。她連忙回禮,說了些場面上的客套話,那方大人也隨口寒暄了幾句,隨後鼻子一酸,哽咽着說道:“下官早些年曾在謝大將軍的帳前效力,乃是軍中區區一個幕僚,若非大將軍提拔,哪有下官今日這太守一職?只是想不到謝大將軍忽然駕鶴西去,竟是如此之意外,下官肩負寧義城的重任,一時竟無法親自前往金陵弔喪,實在是愧對謝大將軍昔日的一番栽培!”話音落處,整個人已是垂淚不止。

    謝貽香不料這方大人居然還是父親的舊部,那也算半個熟人了,連忙出聲勸慰。那方大人又長嘆幾聲,這才問道:“敢問謝三小姐今日奉旨而來,可是皇帝傳下了什麼諭旨?又或者是朝廷終於派出救兵,要來解除寧義城之圍?唉,其實寧義城如今最缺的還是糧草,只要糧草充足,但有我方鐵衣一日,莫說是守上個一年兩年,就算是守上十年、二十年,這寧義城也絕不會落入叛軍之手!”說到後來,他的聲音已是愈發亢奮,就連雙手都伴隨着說話聲揮舞起來。

    聽到這話,謝貽香已知這位方大人根本沒有投降恆王叛軍的念頭,不禁心生欽佩。想不到這個身形清瘦的朝廷四品太守,居然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倒是絲毫不輸給江湖上那些刀頭舔血的好漢。再加上這位方大人又是父親昔日的舊部,謝貽香當下便也不再期滿,徑直將實情吐露出來,說自己其實並非是由朝廷派來,而是金陵刑捕房裏的辦案捕頭,此番更是追查一樁慘絕人寰的“人廚案”,這才依照線索一路追到了寧義城。

    不料方大人聽到她這番講訴,臉色卻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到最後更是一片鐵青,用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瞪着謝貽香,沉聲問道:“緝拿兇手?你一個人跑到我寧義城裏緝拿兇手?當真是好大的膽子!”說着,他忍不住猛拍身旁的几案,厲聲喝道:“恆王三萬叛軍圍城,寧義城糧草已盡,正是危急存亡之際!你這丫頭竟然來和我說要破什麼案子、緝拿什麼兇手,你在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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