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38 逢絕境峯迴路轉
    ♂nbsp;   此時的謝貽香早已驚駭地坐倒在地,眼見方大人的步步逼近,他下意識地往後挪動身子,想要遠離眼前這一個妖魔。方大人雙眉一揚,厲聲說道:“我曾在你爹麾下效力,謝大將軍所謂的百戰百勝,說到底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今爲了讓守城的將士有氣力繼續作戰,以城中的老幼婦孺爲食,又有什麼不妥?”

    要知道從昨夜到今日,謝貽香所經歷的這一件件事,每一件都是在挑戰她的極限,到如今整個人已近崩潰的邊緣。眼見方大人不斷地靠近,她心中混亂,差點便要出刀將這個寧義太守斬殺當場。就在這時,伙房裏那個女童恰好也來到後院,看到方大人那個兩歲左右年紀的嬰童被摔死在地,頓時笑道:“哎喲!這麼好的東西,可千萬別糟蹋了!”

    說着,那女童已將地上的嬰孩屍體撿起,嘆道:“須知這腦漿一物,本就是人間至味,尤其是兩三歲嬰童的腦漿,更是上品中的上品,哪能這麼浪費?”說罷,她也不理會血污骯髒,徑直將臉湊近嬰孩頭上的傷口,用嘴吮吸流出來的白色腦漿。不過片刻,女童半張臉上全是腦漿和血污,可謂是恐怖至極,居然還向對面的謝貽香咧嘴一笑,問道:“你可要嘗一嘗這人間至味?”

    見到女童此舉,對謝貽香而言,可謂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只覺無窮無盡的恐懼籠罩全身,嚇得她當場尖叫起來,直刺得在場衆人耳膜生痛。隨後謝貽香拼盡全力從地上站起,跌跌撞撞地向衙門外狂奔出去,恨不得插上翅膀遠走高飛,遠遠避開寧義城這座妖魔之城。在場的一衆衙役原本要將她攔下,卻被那方大人擡手製止,恨恨說道:“算了,由她去罷!這丫頭畢竟是謝封軒的女兒,謝大將軍雖已過世,但我方鐵衣也不能忘本,多少還是要給九泉之下謝封軒幾分薄面。”

    說完這話,方大人這才轉頭望向人羣裏的杜師爺,意味深長地笑道:“原來是親軍都尉府的大人紆尊降貴、大駕光臨,寧義城當真是蓬蓽生輝。這些年來倒是下官眼拙,居然有眼不識泰山,以至怠慢了貴客。失禮之處,還請大人多多包涵。”

    那杜師爺被謝貽香揭破身份,早就知道今日之事難以倖免,但如今恆王叛軍圍城,自己又能逃去哪裏?此時聽到方大人這話,他只得咬緊牙關,開口否認道:“大人莫要聽那丫頭胡言亂語,城裏斷糧多日,哪還有什麼蕎麥、糠皮和稻米?她……她分明已經瘋了,大人怎能聽信一個瘋子的話?”方大人微微一笑,淡淡地問道:“瘋子的話也未必全是瘋話,就好比後院裏這處藏屍地窖,之前若非是由閣下親自帶路,今日又怎會被那丫頭尋到?”

    那杜師爺頓時啞口無言,還沒來得及做出舉動,一個衙役已從後面搶上,用手臂死死鎖住他的脖子,隨後旁邊的衙役們也一擁而上,將杜師爺徑直按倒在地上,用繩索捆綁起來。那女童此時已將嬰孩的腦漿吮吸乾淨,也來到杜師爺身旁,將他的兩隻袖子高高捲起,用手指輕輕拂拭着杜師爺手臂上的肌膚,咯咯笑道:“這位師爺生得細皮嫩肉,我早就想一嘗滋味,你還偏偏要往我手裏撞。既然如此,今晚大家便喫個水煮肉片如何?”

    與此同時,謝貽香一路衝出衙門,整個人幾乎已經喪失神智。由於方大人的衙門地處寧義城城西,她便下意識地往西面城門而去,想要逃離寧義城。誰知西邊的城門卻是緊閉不開,由三十多個軍士駐守,任憑謝貽香大喊大叫,也不肯打開城門。當中有軍士見這小姑娘舉止瘋癲,不禁心生憐憫,好言相勸道:“眼下城外有三萬叛軍圍困,整座寧義城已是隻能進、不能出。那些叛軍雖然聲稱‘兵不血刃、不殺一人’,但只要抓到從城裏逃出去的人,便要綁在太陽底下暴曬幾個時辰,然後再送回城裏,要他們去衙門外勸方大人開城投降,你又何必要去自討苦喫?”

    謝貽香心智已亂,眼見叫不開西邊的城門,便轉身往來時的北門而去。一路上街道上的難民和百姓倒是不少,被謝貽香接連撞倒好幾個人,待到她抵達寧義城北門,卻見城門恰巧打開了一道縫隙,正有百姓從城外進來。謝貽香也顧不得其它,當即撞開人羣狂奔過去,旁邊守城的軍士還沒反應過來,她已擠入城門打開的縫隙,一口氣衝出城門。

    誰知謝貽香剛一衝出城門,正好有人要從城外進來,頓時和她撞了個滿懷。對方哪裏喫得消謝貽香狂奔的衝勢?被撞得接連退開好幾步,繼而仰天摔倒,口中厲聲罵道:“哪裏來的蟲豸鼠蟻,是嫌自己陽壽太長,趕着要去投胎轉世,下輩子淪爲一頭畜生?竟敢衝撞於我,當真是……是……怎麼是你?”

    說到這裏,被謝貽香撞倒那人已從地上坐起,伸手解開自己白色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俊臉,竟是個十七八歲的美少年。但他那兩隻眼睛裏的一對瞳孔,卻是呈灰白之色,乍一看去,就彷彿是個失明的瞎子。

    謝貽香受此衝撞,自己也是跌倒在地。待到她看清眼前這個俊美少年的模樣,迷茫中不禁心念一動,似乎清醒了些許,終於認出眼前之人:這不正是那個來歷不明的雙瞳小道士得一子?話說自從去年冬季在天山北脈的墨塔一別,自己已有近半年時間不曾聽到這個小道士的消息,幾乎都要將他遺忘了,此刻又怎會突然出現在此地?

    謝貽香整個人早已崩潰,此時見到得一子現身,無疑是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驚喜之下,當即已撲了上去,緊緊抱住眼前的這個小道士。得一子雖已認出她來,但方纔被撞倒在地的怒氣仍舊未消,頓時厲聲喝道:“你做什麼?給我鬆開了!”不料謝貽香反而將他抱得更緊,口中喃喃說道:“妖魔……好多妖魔……這裏是一座妖城!裏面的人全部都是妖魔!你救救我……救我……”

    得一子不料這位謝三小姐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驚疑之下,只覺被謝貽香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禁面紅耳赤,大聲說道:“你……你……你這是男女授受不親,成何體統?”謝貽香卻是置若罔聞,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忽然抽泣兩聲,竟是放聲大哭起來。

    如此一來,縱然得一子有呼風喚雨之術、通天徹地之能,面對這麼一個抱着自己痛哭的女子,一時間也是手足無措,不知應該如何是好,只能僵直在原地。過了半響,耳聽謝貽香的哭聲漸止,他才試探着開口問道:“有話說話,是……是有人欺負了你?你只管告訴我便是,無論仙佛神魔,還是妖鬼人畜,只在我揮手之間,便能令其灰飛煙滅,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失態……”

    說到這裏,得一子才發現靠在自己肩頭的謝貽香已然沉睡過去,臉上淚痕猶在,但兩隻手仍是死死抱緊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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