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12 罷手言和
    ♂nbsp;   聽到言思道這話,謝貽香不由地微微一愣。她還沒回過神來,面前的言思道又揚聲說道:“那支‘屍軍’的確是由我安排不假,倒也不必瞞你。不料你爹居然從神火教叛教而出的厚土尊者口中提前得知這一消息,於是率軍在半途截殺,令我苦心經營的整個謀劃悉數落空。這非但是天意,亦是人謀,我自是輸得心服口服,對這位謝大將軍也是欽佩有加,絕不敢心存絲毫怨念。”

    說着,他整個人竟向朝謝貽踏上兩步,讓自己的胸口觸碰到亂離刀尖,又沉聲說道:“至於事後皇帝以此由,用一隻蒸鵝賜死你爹,卻與我有什麼關係?我當時尚在西北邊陲的玉門關,忽然聽聞此事,也是震驚不已,深替謝大將軍不值。然而皇帝有心謀害你爹,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對此你自是心知肚明,就算沒有我安排的那支‘屍軍’,皇帝也會另外找來什麼貓軍、狗軍當作藉口,一樣賜死你爹,是也不是?所以你的殺父仇人究竟是誰,難道你自己心裏沒數?”

    眼前言思道振振有詞,還朝自己的刀尖上湊了過來,謝貽香被他的氣勢所懾,手中亂離竟不由自主地縮回幾分。要知道言思道說的這番道理,她自然也是心裏明白,只是父親臨死前夜再三叮囑,叫她且不可記恨當今皇帝,她也親口答應了下來;所以於情於理,都不能去找皇帝尋仇,只能將這筆帳算到言思道頭上。可是如此一來,豈非如言思道所言,自己竟是將殺父之仇當成了買賣,避重就輕放過了真兇?

    只聽言思道又問道:“謝三小姐,你可曾仔細想過,而今我助恆王起事,目的便是顛倒乾坤,奪取皇帝老兒的江山。你在此時殺我,非但不能替你父親報仇,反而是在幫助你真正的殺父仇人,讓皇帝坐穩江山,做出親者痛、仇者快之舉,是也不是?”

    謝貽香被他問得無言以對,雙腳下意識地退開兩步。言思道連忙乘勝追擊,逼近兩步揚聲說道:“對你而言,要想殺死皇帝替父報仇,原本沒有任何可能,但我卻能幫你得償所願。只要你我聯手,輔佐恆王攻破金陵,我可以向你保證,屆時一定會把皇帝的人頭割下,讓你親手送往謝大將軍的墳前祭拜!”

    這話一出,謝貽香只覺心中砰砰亂跳,言思道這話說得不錯,自己要想誅殺皇帝報仇,最好的辦法其實便是和言思道合作,利用恆王一方的勢力攻陷金陵城,而這也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一時間,她竟有些被言思道的話語打動,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隨即響起得一子的聲音,淡淡地說道:“似你這般口才,不去酒樓茶館裏說評書、講故事,倒是可惜得緊。只不過你好像忘了,此間還有我在。”

    聽到得一子的聲音,謝貽香頓時驚醒,知道自己險些又被言思道的鬼話騙了。可是再仔細一想,對方的說辭分明句句在理,並無邏輯不通之處,更沒有什麼漏洞破綻,所以心中還是有些迷茫。言思道見對面的得一子終於開口,也是心中一跳,臉上卻強笑道:“我只是想幫謝三小姐報仇雪恨,這才替她指點一條明路。倒是小道長你,爲求一己之私慾,非但不肯助她報仇,反倒要讓她繼續替殺父仇人賣命,守護皇帝的江山。嘿嘿,這當中孰黑孰白、誰是人誰是鬼,想必謝三小姐也該心裏有數了。”

    得一子卻不理會他的挑撥,只是隔空凝視着謝貽香,緩緩問道:“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要報仇雪恨,那我問你,你是要替誰報仇?”謝貽香不解其意,只得回答道:“當然……當然是要替我爹報仇!”

    得一子緊接着又問道:“那我再問你,你爹若是泉下有知,叫你一定要替他報仇,那麼他想讓你去殺的仇人,到底是當今皇帝,還是眼前這個傢伙?”

    這話一出,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徑直擊落在謝貽香頭頂,令她徹底醒悟過來。得一子輕描淡寫的兩個問題,無疑已將言思道的所有鬼話盡數揭破,令她心中再不糾結。當下謝貽香正要再尋言思道的麻煩,誰知言思道一聽得一子開口,早已遠遠跳到一旁,大聲說道:“夠了夠了!此番青田先生重現人世,邀請鬼谷傳人與我同來拜見,自有其深意所在。眼下我等身爲青田先生請來的客人,又豈能失禮於主人,在青田先生的地盤上大打出手,做出不敬之舉?”

    他一邊說着,一邊已用手裏的旱菸杆指向遠處畢憶瀟的屍體,繼而冷笑道:“得罪青田先生的下場,想必你們也已看到。試問就連畢大將軍家的畢二小姐都在此間丟了性命,又何況是謝大將軍家的謝三小姐?”

    謝貽香先前被仇恨的怒火衝昏頭腦,此時聽言思道再次提到畢憶瀟,這才理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來畢憶瀟和化名“逃虛散人”的言思道,如今都在恆王麾下效力,此番收到那枚青田石印章後,本是要結伴同來,共赴青田先生之約。誰知畢憶瀟先到一步,竟然不等言思道從寧義城外趕到,便獨自逞強前來拜訪,以至命喪於此,無故自縊身亡。

    話說青田先生和昔日的畢無宗畢大將軍也算故交,最不濟也有同袍之誼,但此番以青田先生的名義設局相邀之人,卻能對畢無宗的後人痛下殺手,可見對方未必存了什麼善心。所以言思道的話也不全是恐嚇,若是謝貽香執意要在此間殺人鬧事,一旦觸怒對方,也有可能慘遭毒手,落得和畢憶瀟同樣的下場。

    想到這一點,再加上言思道替自己開脫的那一大番鬼話,謝貽香雖然還是不肯放過此人,但殺心已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大半。當下她便望向身後的得一子,用目光詢問這小道士的意思。

    得一子的目光此時依然落在言思道身上,至始至終不曾挪開分毫,當即冷冷說道:“既然這個傢伙也是青田先生請來的客人,眼下主人尚未露面,倒不如靜觀其變,看看對方究竟要耍什麼花招。至於他這條賤命,本就一文不值,教訓教訓也便是了,沒必要在此間與他了斷私怨。”

    話音落處,言思道頓時哈哈一笑,說道:“到底還是鬼谷傳人見識不凡,遠非那些魯莽之人可比。況且我等此刻還身在青田先生布下的陣法之中,就連這片樹林也沒能走出去,若是就此自相殘殺,豈不是叫人看了笑話?倒不如罷手言和,大家……”

    誰知他的話剛說到這裏,便聽“啪”的一聲清響,左邊臉上一片火辣,卻是謝貽香忽然靠近,擡手便是一記耳光重重扇在言思道臉上,繼而厲聲說道:“暫且留你一條狗命,待到此間事了,我再來和你慢慢算賬!這一巴掌權且當作利息!”

    言思道忽然捱了這記耳光,只覺暈頭轉向,險些因此摔倒在地。他連忙定下神來,又將自己的右臉湊了上去,嬉皮笑臉地問道:“正所謂好事成雙,謝三小姐若是還不解恨,這邊臉上不妨也賞一記?”

    謝貽香頓時愕然,不料此人的臉皮竟然如此之厚,簡直令人髮指,只得如他所願,反手又是一記耳光打在言思道右臉上,大聲說道:“這一巴掌是替天下人打的!”

    言思道連挨她兩記耳光,反倒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地說道:“兩記耳光越打越輕,可見謝三小姐到底還是心善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便暫且放過你。”說罷,他再不理會眼前的謝貽香,略一整理自己的衣衫,一手託着旱菸杆,一手輕搖白羽扇,向對面的得一子大步走去,口中則笑道:“小道長,當日墨塔一別,轉眼已是大半年光景。原以爲你從我手裏救走公孫莫鳴和寧萃二人,勝出當日那場賭局,又哄得墨寒山背信棄約,率領墨家弟子去助龔百勝駐守嘉峪關,擋下哥舒王子手裏的五國聯軍,已是大獲全勝,理當盡興纔是。誰知如今你又千里迢迢趕到寧義城,再次來與我作對,嘿嘿,如此死纏爛打,莫不是這當中有什麼誤會?要知道我可沒有你這般癖好,對男人從未有過絲毫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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