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21 反客爲主
    ♂nbsp;   聽到這話,謝貽香頓時大感窘迫。言思道這廝雖該千刀萬剮,但這番話卻並未說錯,的確是這麼一個道理。要知道自己和得一子此番也是受青田先生之邀前來,理當持晚輩身份備些禮物纔是,只恨自己當時太過驚駭,許多事得一子又並未言明,所以纔沒想到這一點,空着手就來見這位傳說中的青田先生,反倒讓言思道藉此大做文章,出盡風頭。

    她急忙向右邊的得一子望去,詢問得一子應該作何應對,誰知得一子卻沒有任何表示,兩隻眼睛半睜半閉,冷冷望着廳堂當中的言思道,臉上寫着一副“只管看他表演”的神情,絲毫不以爲意。

    只聽廳堂當中的言思道再次開口,又向對面的六個男女笑道:“誰知這位畢二小姐一心急着要來拜見青田先生,居然不等晚輩趕到,便先行帶着禮物前來,最後落得個自尋死路的下場。是了,還請青田先生莫要誤會,晚輩之所以提及此事,倒並非是要替這位畢二小姐討回一個公道,更不是要追究那些禮物的下落;晚輩僅僅是想告訴前輩,晚輩並非不懂禮數之人。所以在聆聽青田先生的教誨之前,這件事非說不可,若不就此解釋清楚,讓別人誤以爲晚輩是空着手前來拜訪,那豈不是對青田先生的大不敬?”

    這番話說完,對方原本的節奏顯然已被言思道帶帶偏,令局勢漸漸落處了言思道的掌控之中。對面的六個男女略一沉吟,便由第三張竹椅子上的虯髯屠夫長嘆一聲,搖頭說道:“老朽與謝兄、畢兄本是昔日舊識,又豈能謀害謝畢兩家的後人?這位畢二小姐,其實並非老朽所殺。”

    聽到對方這一回答,謝貽香頓時一愣,難道畢憶瀟在樹林裏上吊自盡,兇手還會另有其人?然而言思道對此卻是毫不驚訝,隨即笑道:“不錯,區區一個畢憶瀟,又哪裏值得青田先生親自出手?況且以青田先生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屑用上殺人這等粗鄙手段。這位畢二小姐之所以命喪此間,當然是她咎由自取,這就好比是倒地之人不慎撞死在地,其罪不在地,而在其人本身;又好比是落水之人不慎溺死於水,其罪不在水,而在其人本身。若是拿這位畢二小姐與青田先生相提並論,就好比一捧塵灰之於大地,一窪積水之於大海,縱然大地本無害人之心,大海也無傷人之意,也一樣挽救不了自尋死路之人,是也不是?若是舉個更簡單些的例子,這位畢二小姐之死,那就好比是……是……”

    說到這裏,言思道環視周圍,像是在四處找尋自己要舉的例子。而對於言思道這一解釋,對面的六個男女卻並未反駁,顯是持默認之態。只見言思道的目光在廳堂裏轉了一大圈,最後終於落在謝貽香身上,頓時嘿嘿一笑,用手裏的白羽扇指向謝貽香,笑道:“就好比是這位謝三小姐,平日裏飯量奇大,一食或盡粟一石。於是她便自以爲是,居然一口氣連喫六頭肥豬,終於將自己活活撐死。顯而易見,這分明是她自尋死路,又怎能因此去責怪那六頭肥豬,將那六頭肥豬定罪爲殺害謝三小姐的兇手,是也不是?”

    謝貽香聽得一臉茫然,過了半響,才突然反應過來,頓時火冒三丈。她本想立刻衝上去撕爛此人的一張臭嘴,可是再轉念一想,言思道的這一比喻看似在調侃自己,其實卻是將對面那六個男女比作了“六頭肥豬”,又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急忙伸手捂嘴,憋得滿臉通紅。

    然而對於言思道的指桑罵槐,對面那六個男女卻不動聲色。過了半響,坐在第四張竹椅上的刺繡女子再次停下手中針線,柔聲說道:“先生罵得極是。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畢家後人命喪於此,老朽的確難辭其咎。”

    說罷,坐在首席的年邁婦人也睜開雙眼,接過話頭說道:“至於那位畢二小姐帶來的禮物,老朽卻之不恭,早已悉數收下。畢竟對如今的恆王而言,每拿走他一文錢,他在戰事上的花費便會少一文錢,從而替世間減少一份殺戮。”

    言思道不禁微微一笑,兀自輕搖手中白羽扇。方纔他連番的話語,的確是反客爲主的攻心之策,打算以自己送來的那批禮物和畢憶瀟之死作爲突破點,徹底打亂對方的陣腳,甚至在對方身上撕出一處破綻。誰知到頭來捧也捧了、罵也罵了,對面這六個男女還是沒有絲毫動靜,就彷彿是將一顆石頭狠狠砸進水裏,卻沒能激起半點水花,甚至連漣漪都未泛起一圈。

    當下言思道只好將得一子一併拖下水,便向對面的六個男女笑道:“區區薄禮,原是不成敬意,青田先生既已賞臉收下,足見前輩對恆王的厚愛和肯定,晚輩定會將前輩的心意轉告恆王。然而今日與我同來拜訪的,還有得一子道長這位鬼谷傳人,既然他和我一樣也是持晚輩身份前來拜見,當然不會空手來,失了禮數。”

    說着,他手中的白羽扇便指向謝貽香背後那個黑色包袱,笑道:“要是晚輩沒說錯的話,就在這個包袱裏面,乃是一件罕見的寶物,那便是源自先秦、之後又輾轉落入東漢費長房之手的‘霄光火文神印’!持此印者,神能感應,位登真仙。此番爲了前來拜見青田先生,這位小道長不惜三訪平輿,特意替前輩尋來這枚神印,試問如此貴重之禮,自是遠勝我那些黃白之物。謝三小姐,你說是也不是?”

    謝貽香頓時目瞪口呆,不料言思道還有這麼一出,其詭計之多、城府之深、心思之毒、臉皮之厚,簡直令人髮指。要知道得一子的這枚霄光文火神印,謝貽香雖不知究竟有何神妙之處,但得一子幾次做法之時,都要拿出來裝模作樣一番,可見對得一子而言,分明是一件極爲重要之物,又怎能輕易送人?而且方纔他在樹林里布下“道常無爲”的陣法時,還曾使用過這枚玉璽,當場便令言思道臉色大變,可見此物的確非同小可。

    但如今伴隨着言思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僅將得一子牽扯出來,同時要他將這枚玉璽拱手送給青田先生;倘若得一子矢口否認,不肯相送,那豈不是當面得罪了這位青田先生?謝貽香直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伸手指着言思道,說道:“你……你……”然而話到嘴邊,又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卻聽右邊傳來“咚咚咚”的三聲輕響,卻是得一子用指節輕叩身旁的几案,示意謝貽香閉嘴。然後他才望向廳堂當中的言思道,滿臉不屑地冷笑道:“佳人紅粉,英雄寶劍,若是能將此印贈送予青田先生,也是這枚霄光文火神印的造化,我亦心甘情願。只不過恕我眼拙,實不知此間哪一位纔是青田先生,既然你有此提議,那便請你替我解惑,告訴我哪位纔是真正的青田先生。”

    這話一出,無疑又將皮球踢了回去,將重擔全部交到言思道身上。言思道不料這小道士還要繼續作壁上觀,不禁心中暗罵。然而此刻的自己既已下場,面對右首席位上那六個男女,早已是騎虎難下的局面,當下也只得硬着頭皮打了個哈哈,將手中白羽扇朝對面六人隔空一揮,揚聲說道:“此間六人,全都不是青田先生!”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