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5 孤身求援探天牢
    “砰”的一聲巨響,高百川伸手猛拍面前的鐵桌,揚起大片灰塵。

    只見高百川那張由於太久不見陽光的蒼白色臉上,五官正誇張地縮成一團,牽扯出密密麻麻的皺紋,向四下蔓延開去。每一條皺紋中,彷彿都透露出一股驚恐之情。對面的謝貽香微微皺眉,側身避開他這一拍桌瀰漫起的灰塵。

    此刻謝貽香身在之處,便是京城天牢中那神祕的第五層了。

    要知道這金陵的天牢,卻是向地底挖掘而建,模仿神話中閻羅地獄的構造,越往下層數約高,當中關押的囚犯也越是重要。至於眼前這第五層天牢,對外人而言,乃是京城天牢中根本就不存在的一層,不知從哪朝哪代開始,便悄然隱藏在了那衆所皆知的“天”、“地”、“玄”、“黃”四層之下,默默地完成着它的職責。謝貽香雖然身在刑捕房就職,還是頭一次聽說,更是頭一次來到這裏。若非昨夜莊浩明點破其中的玄機,只怕自己今生都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

    方纔從第四層“黃”字層天牢的密道下來,已是深離地面三十多丈深度,到處瀰漫着一股陰冷的潮溼。一切人工建築的房舍到此便全部消失,只有眼前一條丈許寬的石砌通道,牆上每隔十步燃燒着一支火把。謝貽香自幼便得刀王真傳,練就了一套“窮千里”的目力神通,非但能看到常人所不能及之處,即便是在黑夜中,也可如常辨物。但如今放眼望去,竟然也看不出這條通道的深淺。

    而在這條通道當中,一張黑黝黝的鏽鐵桌橫在當中,桌後那密佈皺紋的白臉漢子,便是這第五層天牢的總管高百川了。而今這高百川聽說自己要來見那“雨夜人屠”,頓時神色失常,大拍桌子。

    謝貽香見高百川這副模樣,不禁心生鄙夷。她平日在刑捕房出入,對這些牢子最是瞭解不過,只要一關上牢門,他們就等同於牢裏的皇帝,可以任意玩弄牢裏的囚犯。卻不料這高百川身爲天牢的牢頭,而且還掌管着這神祕的天牢第五層,可謂是地獄裏閻王一般的人物了,居然會被那“雨夜人屠”的名字嚇成這副模樣,當真太不中用了。

    然而轉念一想,即便是高百川這樣的角色,都對那“雨夜人屠”如此忌憚,可見其厲害之處。謝貽香心中既是好奇,又是不敢想象,真不知自己將要見的那”雨夜人屠”到底是個怎樣的角色。

    謝貽香心念轉動間,面前的高百川已逐漸平靜,將手裏的黑鐵煙桿塞進嘴裏,大口猛吸着旱菸。瀰漫的煙霧中,隱約可見他身上那件厚厚的棉衣正微微抖動,顯是身軀還有些發顫。謝貽香忍不住開口問道:“高大人,我的要求有何不妥?”

    “這……唉,謝三小姐心裏肯定在笑我高百川是個膿包了。”高百川似乎回過神來,略帶尷尬地說道,“他媽的,要知道那人大開殺戒的時候,只怕謝三小姐你還沒斷奶,當然不知道他的可怕之處……”

    謝貽香聽他滿嘴粗俗,不禁又皺了皺眉頭。高百川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神色,又狠狠地吸了幾口旱菸,這才說道:“是了,謝三小姐這次來提審那個人,真是謝封軒……真是謝大將軍的意思?”

    謝貽香淡淡地說道:“高大人即便不識得我,也該識得我爹的九龍玦吧。”

    只見她手中晃動着一枚碗口大小的黃色玉玦,上面薄意雕刻着九條飛舞的蒼龍,環繞着“平天下”三個陽刻小篆,做工甚是精緻。自古玉石以黃色爲尊貴,似這麼大的一整塊玉玦,可謂稀罕至極,再加上玉玦表面的這份雕刻的工藝,確然當得起“價值連城”這四個字。

    那高百川當然識得此物,持其者上可縱馬皇城,佩劍宮廷;下可誅殺百官,赦免重犯。當今天下,只有開國第一大將軍謝封軒有此殊遇,更何況如今手持九龍玦前來的,乃是謝大將軍家的三小姐,必然是不會有誤了。他急忙將旱菸磕滅,躬身賠笑起來。

    謝貽香收起九龍玦,臉上卻是微微一紅,還好高百川此時正低頭在懷中摸索,並未注意到她這一反常。片刻間,高百川已從懷中摸出一大串零零碎碎的鑰匙,從中挑出一把毫不起眼的黑鑰匙,將它插進了身旁的石壁當中。

    謝貽香這才發現高百川鐵桌旁的石壁上,居然有個小小的鎖孔,忍不住有些驚訝。繼而只聽一陣金屬絞動的聲響,石壁上一塊鑽石翻開,赫然彈出個黑鐵匣子。高百川將那鐵盒打開,裏面又是十把純銀鑄造的鑰匙,他揀出一把攥在掌心,自言自語地說道:“想不到時至今日,居然會有人來提審那傢伙,倒是稀奇得緊。”

    謝貽香微感詫異,不禁問道:“我聽總捕頭莊大人說,刑捕房每當遇到疑案,曾多次求教於此人,自然是要前來牢裏提審,高大人難道不知道?”

    高百川哈哈一笑,“呸”了一聲,說道:“莊浩明那老小子私底下的貓膩,又怎會是我這種小角色能知曉的?像我這樣的人,知道得越少才能越安全。嘿嘿,原來三小姐這次所謂的提審,卻是想找那傢伙幫忙破案,這倒有趣得緊。”說話間,他已當頭領先,謝貽香緊跟其後,兩人一前一後地向通道的深處走去。

    謝貽香走出片刻,越發驚訝不止,莫非整個天牢的第五層,當真就只是眼前的這一條通道而已?但見牆上火把的照耀下,通道兩旁石壁全是由整齊的黑石料砌成,每塊有幾尺見方,斑駁着歲月的痕跡。有些石塊相砌合的縫隙當中,還不停地向外冒出粘稠的水滴,散發出陣陣燻人黴味。

    僅靠這樣的一條通道,又怎能關押得住那些窮兇極惡的犯人?謝貽香剛生出這個念頭,便見前方的通道旁出現了分岔的道路,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岔道出現在兩旁,全是相同的黑色方石砌成,相互之間毫無區別,就連通道的寬度和高度也是一個模子堆砌出來的。高百川帶着她忽左忽右地轉了十多個彎,謝貽香就再也記不清來時的路了。

    原來這裏竟是個迷宮,眼見這些錯綜複雜的通道相互交織,伴隨着周圍又冷又溼的氣息,謝貽香只覺頭昏腦脹。她雖對陣法佈局一竅不通,但畢竟出身名門世家,知道這其中的玄機。眼前這迷宮般的通道看似雜亂無章,但其本質一定是根據某種陣法排列,有章可循的。常有粗俗之人不解其意,總以爲依照陣法排列就有章可尋,容易被人破去,倒不如亂排一氣來得好。殊不知若這迷宮不依章法亂排一氣,一來會失去排列成陣法的許多變化,從而威力大減;二來其亂排的佈局地圖一旦失落,就再也無法傳承給後人,浪費這一大好的建築。

    想到這裏,謝貽香好奇心頓生,不禁開口問道:“想不到這天牢的第五層,竟然是個迷宮,莫說犯人身上有玄鐵鎖銬,上面又有重兵把守,只怕單是眼前這一複雜的陣法,就能困住天下大多英雄了。只是不知這迷宮是依照什麼陣法所排列的?”

    前面的高百川腳步不停,隨口回答道:“這倒是你錯了,這天牢的第五層,倒還真沒依照什麼陣法修建,因爲只要是陣法,就有人能破,這裏的佈局,還真沒什麼章法可循。除了當年的建造者,恐怕就只有這裏的牢頭知道出路了。”

    謝貽香微微一怔,自己居然猜錯了,不由得略感尬尷,嘴裏仍然強辨道:“絕不可能,只怕是高大人不太清楚其間的陣法佈局,若是這迷宮修建的沒有章法可尋,一旦這裏的平面佈局失傳,難不成這整個天牢的第五層就荒棄不用了?”

    高百川嘿嘿一笑,說道:“這倒不是我亂說,你可知這天牢本是以前一個姓蕭的皇帝老兒所修建,他向來財大氣粗,哪管什麼荒棄與否?要細說起來,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還是五胡亂華的年頭,當時那姓蕭的皇帝老兒,正巧也定都在金陵城,修建了眼前這座天牢。”他頓了一頓,又補充說道:“至於這深藏地底的第五層天牢迷宮,卻是隻爲一個要犯而建,專門用來關押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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