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11 夜雨激戰落荒逃
    謝貽香此時已看清這青衣少女的摸樣,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她自己雖然也是女兒之身,此時竟也隱隱有種驚豔的感覺,卻又無法形容得出來。若要勉強用花來作比喻,那這青衣少女便是三分寒梅的香豔、三分蕙蘭的清雅、三分秋菊的淡逸以及一分薔薇的荊刺,相互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聽得對方發問,謝貽香連忙回過神來,回答說道:“名動天下倒不敢當,小女子便是謝貽香,現就職於刑捕房。不知姑娘怎麼稱呼?”她不知這青衣少女問及先競月究竟是何意,當下虛晃一招,補充說道:“我師兄便先競月,他此刻就在不遠處,未知姑娘有何見教?”

    不料那青衣少女並不作答,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轉頭望向那馬臉男子,露出一絲冷笑,說道:“既然刑捕房的謝三小姐也在這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那男子只是哼了一聲,全副心思都小心翼翼地防備着青衣少女身上的每一處動靜,竟不敢分心答話。

    謝貽香見兩人這副神色,不禁微感好奇,插嘴問道:“不知兩位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莫非一定要在這天子腳下以性命相搏?”

    青衣少女冷笑道:“這人名叫吳盛西,雖然出身名門,實則卻是個採花淫賊,接連在這江南一帶犯下數十起惡行,我今日便要替他侵害過的這些女子討個說法,替天行道。”

    聽青衣女子這麼一說,謝貽香隱約有了些印象,刑捕房確實接到過這麼一件案子,卻並未細查過。因爲此案說來倒也奇怪,雖有不少女子被人用慘不忍睹的手段強行玷污,但這些女子並非良家婦女,而是清一色的青樓女子。

    在世人眼中,青樓女子被淫賊侵犯,似乎算不得什麼犯罪,甚至有人將這個案子稱只爲“強賣強買”,再加上此案又無相關線索,刑捕房每天負責翻查全天下所有的案件,哪有心思理會這等小案?於是便將此案納入了盜竊一類,不再多加過問。此時聽這青衣少女所說,難道眼前這個叫做吳盛西的男子,便是那個口味獨特的淫賊?只聽那青衣少女又說道:“方纔我親眼見他在飛霜閣下手,當場將其撞破,這才一路追趕到此。”

    謝貽香自然聽說過飛霜閣的名頭,那是京城有名的風月場所,自己的父親就常混跡於其間。當下她微一思索,緩緩問道:“姑娘可是弄錯了?此人練的是金鐘罩,看形貌已有八九成火候,幾近於刀槍不入。然而這門功夫最是忌諱女色,非……非童子之身不可練成,一旦破戒,渾身功力頃刻便會化爲烏有,甚至還有可能造成終身傷殘……”青衣少女臉色一沉,不待她說完,便已接口說道:“正因爲此人不敢破戒,想喫卻無法喫,這才導致內心失常,繼而偷偷摸摸潛入青樓之中,用些稀奇古怪的花樣來對待那些女子,以此來發泄自己的慾望。”

    謝貽香恍然大悟,頓時燒起一頭無明業火,對那吳盛西怒喝道:“你這畜生,跟我回刑捕房!”

    吳盛西彷彿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裏,自從那青衣少女現身後,便將全部精神集中在防備那青衣少女身上,始終用後背對着謝貽香。此刻聽謝貽香動怒,他忍不住冷笑起來,說道:“刑捕房果然好大的氣派,單憑這女子的幾句話,便可以將我定罪了?”他這一開口,竟也是宏如金鐘,聲音震得衆人耳中嗡嗡作響。

    謝貽香毫不畏懼,當即踏上一步,說道:“你若是覺得冤枉,大可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倘若你找不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那我刑捕房自然有權依律問罪。”眼見雨水直往下澆,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朦朧中那吳盛西冷哼一聲,身形猛然一動,平平往後飛出,竟用自己的後背向謝貽香猛撞過來。

    謝貽香暗罵一聲“找死”,一時間也顧不得衣衫盡溼,手中亂離自下而上劈出,招式甚是毒辣,就連眼前的雨水似乎也隨着她這一刀從中分了開來。

    謝貽香平生最得意的功夫,便是“離刀”和“亂刀”這兩套刀法,亂者重形而招快,離者重意而招慢。此刻她使出的這招“兒女沾

    巾”,便是她“離刀”中的最後一招,取自“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這一首千古絕唱。顧名思義,此招一出,便是天涯永相隔,生死唯哭泣了。莫說是這吳盛西的金鐘罩,就算是佛家名揚天下的“金剛不壞神功“,在此招之下,也絕不可能絲毫無損。

    卻聽青衣少女叫道:“當心。”話音未落,那吳盛西陡然停下了身形,腰間微一發力,如彈簧似地向旁邊彈出,竟是奔那禿頂老者而去,他之前以後背撞向謝貽香的舉動,竟是誘敵的虛招。

    原來這吳盛西早已看出在場的兩名女子都是高手,唯有那禿頂老者瘋瘋癲癲,至始至終都站在原地。若是自己能將他擒下作爲人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當此大雨之中,渾身冰冷之際,謝貽香盛怒之下出刀,竟沒看破吳盛西的虛招。此刻她招式已老,情急之下也不及細想,急忙轉動手腕,將亂離的劈勢改爲絞勢,內力也隨之從刀身上吐出。但見刀風過處,亂離竟將吳盛西那頭披散的長髮大半卷在了刀身之上,硬生生拉住他的去勢。

    這一阻隔,那青衣少女腳步一動,如電光般閃到那禿頂老者身邊,收起手中的油紙傘,合攏成一條短棍,徑直往吳盛西臉上疾刺下去;隱約可見她那傘尖烏光閃爍,當中自是暗藏了鋒刃。與此同時,她伸腳一勾,已將老者面前那張木桌踢到半空,在她頭頂上高高飛起,卻是因爲收起了油傘,所以踢起木桌給自己遮雨。

    眼見這青衣少女出手,吳盛西大驚之下,只得就地一滾,硬生生地把自己的頭髮崩斷,掙脫了謝貽香的亂離。謝貽香揮刀掃開斷髮,卻見那吳盛西已借勢躍上了屋頂,發足向北面狂奔而去。

    青衣少女卻並沒有追去,她微一猶豫,重新撐開了自己的油紙傘,臉色陰晴不定,自言自語道:“這場大雨倒來得真是時候。”謝貽香看得清楚,方纔若非這青衣少女擔心身上被雨淋溼,那吳盛西絕無逃脫的可能。眼見她高舉起油傘罩在頭頂,這才凌空躍起,毫不理會雨中的禿頂老者和自己,自顧自地往吳盛西逃走的方向飄然而去。

    從那青衣少女收傘出招,到她開傘追敵,這一連串動作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被她踢到半空遮雨的木桌此時才緩緩落下。謝貽香急忙搶上兩步,將禿頂老者拉開,躲過了當頭砸落的木桌。

    那禿頂老者也不言語,臉上更不見絲毫的表情,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謝貽香將他推入屋檐下,見他毫髮無損,不禁笑道:“看來事在人爲,那些怪力亂神之事,大可不必太過在意。”

    禿頂老者緩緩搖了搖頭,似乎回覆了些許神識,慢吞吞地說道:“多謝三小姐關懷,但老夫今日之局,早已是命中註定,誰都無法更改。”頓了一頓,他長嘆了一聲,又繼續說道:“老夫自習得家師的一半本領,這才能預見未來之事。其實早在十多年前,我便已算出家師還會收一位關門弟子,繼承他老人家另一半本事,那便是洞悉過去的能力。然而這世間自有他的規律,我和那師弟雖然素未謀面,冥冥中卻早已相互牽制,絕不能共存於世上。如今我死期已至,我那位師弟,也終於可以脫離束縛,涉足凡塵,這倒也未必是件壞事。”

    謝貽香心中正記掛着吳盛西和那青衣少女,哪有心思理會他這番莫名其妙的話?當下她向那禿頂老者微一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還望多多保重,我這便跟上去看看。”說完,她也飛身躍起,往吳盛西和青衣少女離去的方向追去。

    禿頂老者嘴裏依然在喃喃自語,也不知說些什麼。他眼見那張木桌歪倒在地上,便重新走進雨中,伸手要把那木桌扶起來。不料他這一扶卻扶了個空——那張木桌早已被摔得碎裂,咋眼看去卻是完好無損——老者握住桌角發力,卻只有一小塊輕飄飄的木板被他扳了下來,頓時失去了重心。

    此時雨中地滑,老者這一踉蹌,順勢便往後翻倒,後腦重重地磕在地上。那漫天雨水只管劈頭蓋臉地打落下來,徑直往他口鼻中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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