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1 彌天大禍
    兩千萬兩白銀,連同負責押送的四百五十名精明幹練的武林好手,一夜之間竟在湖廣境內神祕失蹤。

    此事牽連極大,不但關係着十七家中原最大鏢局的榮辱存亡,而且江湖中至少還有六十一位知名之士眼看就要因此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甚至就連整個天下的局勢,也可能因此產生鉅變,在湖廣大地乃至整個中原引發一場血光之災。

    因爲這失蹤的兩千萬兩白銀,乃是朝廷的軍餉。

    兩京十三使司的武林盟主聞天聽,也是此番押送軍餉的擔保人之一。他聽到這個驚人消息後立刻親自出面,連夜率領二十多位幫派之主組成了一支臨時的搜尋隊伍。然而經過十天的明察暗訪,所有隻得出了一個結論,那便是完全沒有頭緒。

    事發前沒有任何徵兆,事發後也沒有任何線索。那兩千萬兩白銀和四百五十名負責押送的好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從世上蒸發了。

    “這絕不可能!”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聞天聽,在得出這個結論後,也不禁勃然大怒。

    要知道這次押送的軍餉乃是由十七家中原最大的江湖鏢局共同接保,組建成有史以來最大的鏢隊,自北平出發,由京杭運河轉至金陵,再沿長江逆流而上,向西挺進湖廣。不料剛路過江州地界,行進到湖廣邊境,便在一夜之間憑空消失。

    而當今天下最大的悍匪,便是湖廣那洞庭湖的江望才,甚至公然舉着和朝廷對抗的旗號。這批軍餉若不能按時送至湖廣東面的承天府,交到兩萬防守洞庭湖的駐軍手裏,輕則兵亂譁變,局勢失控;重則引來那洞庭湖江望才的乘勢反擊,繼而喪失整個湖廣,使京城門戶大開。

    經過多方尋訪求證,雖然沒有任何證據指向那洞庭湖的江望才,也沒有任何人談及到洞庭湖的江望才,但是所有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坐實了一個猜想:

    一定是那個坐擁整個湖廣、割據一方的洞庭湖湖主江望才,劫走了這批軍餉。

    聞天聽今年四十有六,身爲天下武林盟主的他,常年來奔走於江湖和朝廷之間。他雖然看起來精神奕奕,但頭頂上的金冠之下,早已被肩上的重擔染白了幾縷頭髮。

    此刻他正坐在那塊“吞星吐雲,日月同輝”的金字匾額下,將手中那對金球轉得噼啪直響,來回摩擦的聲直聽得在場衆人牙根發酸。

    去年江南的那場大旱來得太過突然,原本所謂的“湖廣熟,天下足”,頓時成爲一句笑話。朝廷猝不及防之下,只得由兩京之一的北平籌集出錢財,反過來補給到江南各地。然而本朝開創未久,皇帝素來疑心極重,將這天下的兵馬盡數分置去了四方邊塞,一時間中原境內居然再也找不出閒軍來擔此重任。尷尬之下幸好有十一皇子恆王提議,由江湖上鏢局來負責這趟軍餉的運送。

    於是便有了這史上最大的行鏢,北平和金陵兩地最大的十七家鏢局爲了此次押送,齊心協力組成中原鏢局大聯盟。而身爲武林盟主的聞天聽,自然成了這中原鏢局大聯盟的盟主。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說話的是江海幫幫主李惟遙。江湖中靠水爲生的大大小小八十六個幫派,全都以江海幫馬首是瞻。哪裏有水,哪裏就有江海幫的“逐浪旗”飄揚。如今這一任幫主李惟遙,更是桃李滿天下。此番負責押鏢的四百五十名精英之中,就有十多個人曾在他江海幫中效過力。

    可是堂堂的李大幫主開口說話,在場竟沒一個人理睬他。因爲這裏在場坐着的任何一個人,地位都不在這位江海幫幫助李惟遙之下,所以根本就不需要附和他。於是李惟遙只能獨自往下說道:

    “前年十一月初三,京城外紫金山太元觀陡然叛亂,雖被朝廷當場平息,但那一夜之間,多處錢莊銀號被劫,贓款連夜就被偷運出了京城。事後算來,約莫損失了上千萬兩白銀。”

    “去年盛夏之際,前朝義軍李九四的藏寶又在黃山浮丘峯現世,引來了各方勢力的爭奪,鮮血從黃山山腳一直延續到山頂,在朝在野的名人死傷近千。誰知最後那所謂的藏寶卻並未現世,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今年元月初七,蜀中號稱‘唐門毒,凌雲僧,峨眉劍,青城客’的四大門派,突然無端內訌,導致整個西川亂做一團。然而當中卻似乎有人伺機而動,四大派無數珍寶祕籍的隨之被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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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說到這裏,李惟遙嘆了口氣,“直到這次我們押運的軍餉,算來這已經是第四次和錢財有關的怪事了。”

    “你是想說,這幾起大案的背後,有着某種關聯?”坐在上首位置的“聽濤閣”主人,冷若冰霜的葬花夫人突然開口,冷冷地問道,“你有什麼憑據?”

    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甘願傾盡所有,只爲親眼見到這葬花夫人一面。可如今這位不可一世的葬花夫人居然放下矜持,主動向自己詢問,李惟遙卻一點興致也提不起來。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一旁的鐵真人霍然起身,大喝道:“那你在這裏胡亂放什麼屁?”

    這鐵真人乃是蘇州玄妙觀的掌教,武功高得出奇。一把六十四斤重的玄鐵劍在他手中虎虎生風,乃是中原天師道一脈的領袖,掌控着這江南一帶道場的香油進賬。世人皆知他性急如火,一張臭嘴更是口無遮攔,對他都是敬而遠之。

    面對鐵真人的喝問,李惟遙也只能強吞怒氣,淡淡地說道:“天下間有生命的地方,便有水的存在。若把這天地比作一個‘人’,那麼‘水’就是這個人的脈搏,誰能讀懂水的氣息,誰便能讀懂天下。小弟的江海幫靠水喫水,對此最是敏感不過,近來中原境內東西南北四方的水域中,都隱隱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正是天下即將大亂的徵兆。有句俗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便有了上億兩白銀的流動,這隻怕絕非偶然。”

    說到這裏,李惟遙忍不住舔了舔嘴脣,長嘆道:“所以這一切只怕本就是天意,只怪我們押送的這趟軍餉倒黴,恰好碰上了……”

    “夠了。”高高在上的聞天聽再也聽不下去,這位中原武林盟主終於開口。

    “是朝廷的陰謀也好,是洞庭湖江望才幹的也好,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巫術妖法也好,又或者是他媽的天意也好,我統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們弄丟了這趟鏢,這趟朝廷託付給我們的軍餉!如今負責此事的恆王爺給了我們二十天的時間,沒錯,只有二十天。要是二十天後還不能找回這批軍餉,十七家鏢局的男女老少兩千八百一十七人,包括你們在內的六十一位擔保人,連同家眷四百二十七個人,全部都要死!”

    說着,他將手中的那對純金圓球往地上狠狠一砸,大喝道:“辦法!給我說辦法,誰有解決的辦法!”

    望着深深嵌入花崗石地面的那兩枚金球,衆人都默默低下了頭。能做的早就做了,就連不能做的也做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

    一個小老頭抽着旱菸的小老頭忽然嘆了口氣,從他下首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慢吞吞地說道:“如果在場諸位都無計可施,老朽倒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或許可以賭上一把。然而事先聲明,此舉是否可成,還得聽天由命。”

    看到這小老頭起身說話,聞天聽頓時雙眼放光,急忙問道:“夜哭兄有什麼高見?”

    衆人齊齊轉頭,望向這個五尺身高的小老頭,心中都泛起一陣鄙夷。福建童夜哭,南海之中的海盜之王,這個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稱的海上巨盜,又能有什麼辦法?

    只見童夜哭不慌不忙地吸了口煙,吐出好大一團濃煙來,這才繼續說道:“我要去找一個人。假如天下還有人能解決這場麻煩,那一定便是此人。”

    聞天聽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追問道:“誰?”

    童夜哭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甚至連這天下間,恐怕也沒人知道他姓甚名誰。”

    聞天聽一愣之下,頓時呆立當場。

    幸好童夜哭繼續說道:“但是我可以找到他。”

    他晃動着手中那支玲瓏剔透的羊脂玉煙桿,露出一絲興奮的神情,說道:“因爲我知道,有批從南洋運來的極品‘吞火煙’,後天會在我的地盤……福建泉州靠岸。到時候他一定會去。”

    一旁的鐵真人忍不住大喝道:“此人若真有你說的本事,能解決這場麻煩,你又如此有把握能夠找到他,那你爲什麼還要說是賭上一把,聽天由命?”

    童夜哭默默地白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冷笑,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爲我怕這次的案子,根本就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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