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17 江海幫主
    莊浩明這句話說得殺氣四射,四周的燈火彷彿也是一暗。在場衆人都不禁打了個冷顫,一人喝道:“關我什麼事?反正不是我殺的。”其他人立刻隨聲附和起來。

    眼看這幫人磨拳檫掌,躍躍欲試,謝貽香目光掃視衆人,突然間心念一動,當即揚聲說道:“江海幫李惟遙李幫主,你既然已經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

    伴隨着她這話出口,在場所有的人同時一驚,就連刑捕房這邊莊浩明、程憾天和賈夢潮三人也是一愣。要知道謝貽香說的這個李惟遙,乃是江海幫的幫主,手下的勢力極大,統御着整個中原武林所有以水爲生的幫派。江湖上有句話形容得最是貼切:“武林中但凡是有水的地方,便有江海幫的‘逐浪旗’飄揚。”

    但見謝貽香說完這話,便舉目望向不遠之處,衆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街邊一幢三層高的豪華酒樓屋頂上,此時已有一條人影緩緩站起身來起,伸手摘去了頭上的斗笠。在街上的火光映照下,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此人近四十歲年紀,白麪短鬚,果然就是那江海幫幫主李惟遙。

    這李惟遙原本躲在樓頂的陰暗處,卻終於沒能逃過謝貽香“窮千里”的目光。眼見自己的行蹤被揭破,他倒也不好繼續隱瞞,只得現身出來。但聽他淡淡地說道:“謝三小姐果然好眼力。不錯,李某今夜前來此地,同在場諸位一般,也是與這位莊總捕頭之間,有些私人過節需要了斷。”

    想不到莊浩明居然還和這江海幫的幫主結下過樑子,那些前來尋仇之人驚訝之餘,又隱隱生出欣喜。只聽人羣中一人不禁冷笑道:“想不到李大幫主居然也收到了神火令,當真是……”他話剛一出口,立刻便有幾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人心知失言,急忙低頭縮進了人羣。

    然而刑捕房一行人卻將此話聽了個清楚,原來今夜之事果然是那神火教在暗中搞鬼。謝貽香年輕尚輕,倒也罷了,莊浩明卻心中雪亮:十多年前那神火教勢力極大,乃是江湖中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那人方纔所說的“神火令”,便是神火教縱橫四海的信物,此令一出,便能代表整個神火教。不料如今這神火教雖已淹沒於江湖,銷聲匿跡,那神火令的餘威仍在,對手居然傳出神火令,通知這些人前來截殺自己。

    然而今夜來的這三十來人,的確都與莊浩明有着血海深仇,與其說他們是奉了那神火令而來,倒不如說是神火教拔刀相助,把莊浩明的行蹤泄露給了他們。

    想明白了這一點,莊浩明當即提聲大喝道:“既然是神火教的朋友找上了在下,何不親自現身相見?”但聽他的聲音在夜空中傳開,兀自迴盪,卻無一人應答。

    過了半響,不遠處屋頂上的李惟遙咳嗽一聲,揚聲說道:“莊總捕頭此言差矣,試問那神火教早已隱遁多年,又如何會再現江湖?依我之見,只怕是朝廷對不起別人在先,他們出於義憤之下,這纔將莊總捕頭前來湖廣的消息放出,通知了道上的這一幫朋友。”

    說着,也不見那李惟遙雙腿彎曲發力,身形已是一晃落地。他一直走到莊浩明身前幾丈開外,這才停下腳步,又緩緩說道:“今日李某路經湖廣,恰好聽到了神火令傳來的消息,於是便匆忙趕路,接連累死了三匹駿馬,這纔來得及和總捕頭大人見上一面。莊總捕頭,當年刑捕房與我爹之間的那筆舊賬,你我今夜便在此地做個了斷,你看如何?”

    李惟遙口中所說的這筆舊賬,謝貽香倒是知道一二。當年這江海幫勢力太大,以至威懾到朝廷的漕運安危,莊浩明便奉命宴請當時的幫主,也就是李惟遙的父親,並且在席間將他擒下入獄,最終

    判了個凌遲處死。若非有這麼一段恩怨,江海幫的如今的幫主,只怕也輪不到這位子承父業的李惟遙。

    而謝貽香曾在金陵見過這李惟遙幾次,心知此人附庸風雅,極愛面子,肚子裏卻沒多少才學。方纔見他藏身屋頂,自然是顧及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與衆人一起圍攻莊浩明,因此她立刻喝破了的李惟遙藏身。

    此時聽李惟遙說完這番話,程撼天正要接口,謝貽香急忙向他使了個眼色,搶先說道:“既然江海幫的李大幫主現身於此,那事情便好辦得多了。在場的諸位既然個個身負血海深仇,恨不得親手殺死我們莊捕頭,那李幫主何不作爲大夥的代表,和我們按江湖規矩來場比武論劍。倘若是我們輸了,非但我們不再過問此事,莊捕頭他自己更是任由各位處置。雙方一言爲定,絕不反悔。”

    前來尋仇那幫人聽得謝貽香此言,一時間都是默不作聲。他們心知這莊浩明的武功不容小覷,若不是己方聯手圍攻,一對一地和他打,只怕非但報不了仇,還要被他逃脫。如今這個刑捕房的小姑娘三言兩語之間,便將江海幫的李惟遙捧了出來,以江海幫的聲勢,若是李惟遙顧全江海幫在江湖上的顏面,答應了她的提議,其他人倒也不便反對,因此和江海幫產生嫌隙。當下這一干人等都望向李惟遙,看他如何決定。

    李惟遙略一沉吟,反問道:“這位姑娘方纔所言,是否能代表莊總捕頭?”謝貽香不禁望了一眼莊浩明,見他向自己點了點頭,當即說道:“自然可以,我便是刑捕房的謝貽香。”

    她這話說完,對方衆人都是“哦”的一聲,聲音中帶着七分驚訝,卻又有三分驚慌。要知道謝貽香在外面闖蕩,最是反感用自己父親謝封軒的名頭,是以自報家門時,往往只說是“刑捕房謝貽香”。然而旁人一聽到謝貽香的名字,頓時便想起“紛亂別離,競月貽香”的名號,知道她是大將軍謝封軒家的三小姐了。

    只聽謝貽香繼續說道:“今夜這般局面,也只有李幫主方可統率羣豪,駕馭全局了,所以還望你做個主。試問李大幫主的身份如此顯赫,幫中的弟子遍及整個中原,自然不會爲了一己之私怨在暗中摸黑圍毆,從而讓整個江海幫上下蒙羞。你說是麼?”

    李惟遙被她這一擠兌,自己又是好面子的人,當下便開口答應道:“各位既然看得起李某,那便由我來做一回主。”他略一思索,伸手指向街道的盡頭,緩緩說道,“明日正午時分,我便在那裏擺下宴席,恭候刑捕房諸位的到來。”

    在場衆人隨着他指的方向往去,但見夜色中沿湖而建的一帶高臺之上,隱隱可見一座三層高的樓閣輪廓,正是那天下聞名的岳陽樓。

    其餘衆人見李惟遙答應了謝貽香的提議,一時也不知是禍是福,只得點了點頭。程撼天和賈夢潮此時已明白了謝貽香的打算,齊齊望向莊浩明。莊浩明心知此事終究無法善終,如今做這般解決,一時倒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嘆了口氣,說道:“既然李幫主劃下道來,在下自當奉陪。”

    卻見李惟遙突然伸手一抖,原本拿在手中的那頂斗笠頓時碎裂開來,頃刻間到處都是飛舞的竹屑;有幾片觸碰到衆人手裏的火把,便噼噼啪啪的燃燒開來。李惟遙已狠狠地盯向莊浩明,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已照足了江湖規矩,然而明日莊總捕頭若是沒能按時赴約,那便休怪我江海幫的數萬幫衆無禮了。”

    衆人眼見他突然露出了這手“江河倒灌”的內力來,驚訝之餘,不禁生出一絲欽佩。那李惟遙默視了莊浩明片刻,當即猛一轉身,邁步揚長而去,剎那間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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