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23 一曲東入海
    隨着謝貽香的思緒飛越,姚家古宅裏的火勢已是越來越旺。被風一吹,帶火的殘骸木屑便四下亂飛起來。在場衆人只得避開熱浪,一步步退到古宅外面,而之前與謝貽香同來的那個捕快老陳,因爲穴道一直沒能被解開,此刻也被金捕頭手下的捕快背了出去。

    謝貽香落在衆人後面,緩緩向古宅外退出,卻見那曲寶書已不動聲色地靠近了自己,低聲說道:“小姑娘,方纔我和戴老七已重新商討了一番,你既是名門之後,自然也不會是什麼齷齪之輩。之前便算是窮酸量淺,有些多心了。”說着,他不禁望了一眼即將退出古宅的金捕頭等人,又說道:“這些人的嘴臉,想必你已經看得清楚。你認爲他們是否靠得住?”

    謝貽香聽得一知半解,不禁反問道:“請恕晚輩愚鈍,前輩的意思是?”旁邊的戴七已冷冷說道:“事到如今,你已再無其它選擇,只能同我們合作。這便走罷!”說完這話,他也不等謝貽香回答,陡然拔身而起。剎那間但見眼前白影晃動,戴七的身形便已徑直穿過院落中燃燒的廢墟,踏着古宅外那火龍山的山壁一飛沖天,就彷彿是一隻翱翔於九天之上的蒼鷹,眨眼間便往山壁高出攀登上去,一身白衣也隨之化作一個小小的白點。

    想不到這位戴七前輩竟是這般說走就走的做派,一時間謝貽香不禁愕然當場。那曲寶書倒是對戴七的舉止早就習以爲常,笑道:“這矮胖子的脾氣素來不好,所以自己先走一步。我們這便跟上。”話音落車,謝貽香只覺自己的腰背處已被曲寶書伸手扶住,繼而從他手心裏傳來一股熱力,整個身子似乎便已輕了許多;那曲寶書隨即略一發力,手中一託一帶,謝貽香頓時只覺身不由己,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已將整個燃燒的姚家古宅踏在腳下,徑直從那燃燒的火焰上方躍過,來到了火龍山的山壁之上。

    方纔戴七與那黑袍怪客相互追逐之時,所顯露出來的絕世輕功“醉步星斗”,已經足以令謝貽香歎爲觀止、驚爲天人了,誰知此刻她才知道,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儒生曲寶書,其輕身功夫竟然不在戴七之下。眼下火龍山的這一片山壁,雖然盡是寸草不生的光禿禿岩石,然而一旦有凹凸之處,那曲寶書便能立刻伸足借力,趁勢躍起丈許;謝貽香在他的攜帶之下,居然也能沿着那火龍山近乎垂直的山壁,輕輕鬆鬆地往上攀爬而去。

    似兩人這般速度,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腳下的山壁便已逐漸變得平緩起來,卻是終於登上了姚家古宅四周的火龍山山頂。但見山頂上不遠處便是那一身白衣的戴七,正在極不耐煩地等候着曲寶書和謝貽香兩人。

    謝貽香心曠神怡之下,忍不住回首望去,但見山崖之下只剩一片霧濛濛的灰白,那山谷當中燃燒的姚家古宅,在她“窮千里”的目力之下,也已變得模糊不清。算來赤龍鎮以北的這座火龍山,竟約莫有三、四十丈高。

    由於昨日她一心只在那座姚家古宅之中,倒不曾留意古宅外環繞的這一座赤紅色山峯。而今細細打量,只見腳下的山崖如斧劈、如刀跺,在繚繞的霧氣中筆直肅立;再放眼往西面眺望,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湖水,正是那“源長雲共浮,望極天無際”的鄱陽湖。由於歷經昨夜的細雨,此刻湖面上

    正籠罩着一陣薄似紗、輕如棉的霧氣,朦朦朧朧,飄渺無常,教人無法一窺全貌。偶爾有微風吹來,將那薄霧推送到這火龍山之巔,也盡數變作了料峭的寒意。

    謝貽香昨夜一宿未眠,此刻在這湖風山霧當中,不禁打了個冷顫,頭腦更是有些昏沉起來。卻聽前方的戴七已冷冷說道:“趕緊跟上,老子早已是半截身子埋進泥土裏的人,沒工夫與你們瞎耗。”那曲寶書頓時哂笑道:“既然你這矮胖子左右都是將死之人,有什麼好急的?莫非是要趕緊選一塊風水寶地,以便作爲自己的墳地?”這話一出,兩人當即你一言我一語,又開始對罵起來。然而他們嘴裏雖然罵得極狠,腳下卻也沒閒着,一前一後地沿着這赤龍山頂向北面飄然而去;雖然舉手投足間甚是悠閒,但行進的速度分明極快。

    謝貽香連忙施展開渾身解數,將她那“落霞孤鶩”的身法施展到極致,這才勉強跟在戴七和曲寶書兩人後面。眼下她心中雖有千般不解,但這一提氣疾奔,又哪裏有空開口詢問?三人似這般前行,待到日光搖曳、天色透亮之際,腳下的山岩也逐漸開始往下傾斜而去,顯是越過山頂,變作了下山的路。

    謝貽香深知以戴七和曲寶書兩人的輕功,若非刻意放慢速度照顧自己,只怕早已不見了蹤影,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此刻眼見前面的曲寶書又放慢速度,她急忙狂奔出十幾步,一口氣搶到他的身旁,喘息着問道:“前輩……前輩方纔還未告訴我……‘鄱陽湖,老爺廟,陰兵舞,混沌獸’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曲寶書聽得腳步聲響,便知謝貽香追了上來,當即笑着說道:“小姑娘,你能跟上戴老七和窮酸的三分功力,可見你這一身功夫在同齡人裏,倒也算是中上之流了……也罷,窮酸再來考一考你的見聞。”說着,他將手中那柄手中半開半合的摺扇,輕輕插到自己長衫的後襟處,問道:“我這便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能認出窮酸的來路,那便算你過關,我也自然會替你解惑。倘若你依舊猜不出來,那可別怪窮酸無禮了。雖然我和戴老七答應了讓你同來,卻並未答應過要回答你的問題。”

    謝貽香聽到曲寶書這番說辭,不禁心中一動。看來自己此刻想要詢問之事,多半與這戴曲二人此行有着莫大的關聯,甚至他們此番現身此地,極有可能是和自己是相同的目的,便是要針對那個劫走朝廷軍餉的神祕勢力。所以眼前這個曲寶書纔會對自己諱莫如深,不願輕易吐露。

    既然這位曲前輩非要讓自己猜他的身份來歷,自己只能奉陪到底。當下謝貽香連忙把中原武林裏能想到的人通通想了一遍,卻還是沒有絲毫頭緒。正焦急間,她不經意瞥見曲寶書插在後襟中的那柄摺扇,在半開半合的扇面之上,微微露出一條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怪物來,頓時讓謝貽香想起一個人來。

    當下她忍不住試探着說道:“女子多以傘爲兵刃,男子則以扇爲兵刃,講究的是開則爲守,合則爲攻。莫非前輩乃是東海普陀山、潮音洞門下?……是了,我方纔如何沒能想到?‘黃河一曲東入海,海上禽獸盡低頭”,前輩既然姓曲,那不知……不知前輩是那潮音洞曲掌門的後輩,還是……還是前輩便是曲掌門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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