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37 漠北有幽蘭
    幾個光禿禿的山頭,零星點綴着些許草綠,西面臨湖,湖名鄱陽。

    要知道這鄱陽湖地處長江之南,從九江縣一路延綿下來,湖面卻在這火龍山一帶陡然變窄,正是傳聞中時常發生沉船事故的所在之地。旭日下,謝貽香跟在那青竹老人的身後,手搭涼棚往西面望去,隱隱可見鄱陽湖對岸的青山鬱鬱蔥蔥,再看腳下這一片寸草不生的赤紅山石,真不知爲何僅僅只是一水之隔,兩岸卻有這般天壤之別。

    再看那山崖下面那碧綠的鄱陽湖水,謝貽香不禁思緒起伏,感慨萬千,自己這一番當真可謂是“剛別洞庭湖,又見鄱陽水”了,看來最近是和這天下間的湖水打上了交道。回想起那已故的江海幫幫主李惟遙臨死前說的,什麼天下之水血腥多時,便是從那洞庭湖中掀起序幕,繼而讓亂世重現,一時不禁有些惘然。

    她正思索間,只聽青竹老人那氣喘吁吁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說道:“終於到了,當真累壞了我了……丫頭,你說我們選的這個落腳之地怎樣?”

    謝貽香急忙向前望去,但見前方的山崖前,兩塊靠山而立的巨石當中,隱隱露出一條半人高的縫隙來,其間是黑黝黝的一片,深不見底,顯然是個山洞;而青竹老人那顫顫巍巍的身軀,此刻便站在這山洞旁邊,正招呼自己過去。

    這一路跟隨青竹老人前來,謝貽香沿途也不敢多問,只是聽他滿嘴不停地囉嗦,似乎是要帶自己來見一個人。而且青竹老人似乎十分肯定,只要自己見到這個人後,便再不會懷疑是否當有“長生不死”一事,更會心甘情願地與他們一同尋訪那所謂的仙蹤。她依稀記的曲寶書也曾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同樣是說要讓自己見一個人,如今看來,和青竹老人嘴裏說的自然是同一個人,也便是昨日那七個圍攻青竹老人的黑袍人所要搶奪之人。

    謝貽香將前後的事串聯起來,心中暗想道:“他們要我見的這個人,多半便是讓他們結伴前來鄱陽湖的根本緣由了。然而試想青竹老人、戴七、曲寶書這些個前輩,無一不是江湖中頂尖的人物,即便是想獲得‘長生不死’想得瘋了,也絕不可能輕易被人以此誆騙,一併齊聚此地。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們嘴裏所提到的這個人身上,定然有一個使他們堅信不疑的理由。而這件事雖然與朝廷失竊的軍餉無關,但眼下自己反正也已參和進來,倒也不如見識一番。”

    而眼前的這個洞穴,自然便是青竹老人一行人的落腳之處了,裏面十有八九便是青竹老人想要自己去見的那個人。謝貽香雖已猜到,仍然開口問道:“前輩,這洞裏面有什麼?”

    青竹老人嘿嘿一笑,說道:“你可曾聽你爹提起過‘騰雲駕霧,登峯造極’這八個字?”不等謝貽香作答,他自己已搶着回答道:“這八個字說的是十年多前江湖中大有來頭的四個人,其中‘騰雲駕霧’指的是縱橫漠北的兩位姐妹,‘登峯造極’則是一對師承東瀛的男子……”

    謝貽香聽青竹老人說到這裏,不禁微微一笑,說道:“我爹倒是不曾向我提起過這四個人,因爲在他的眼中,但凡是以組合或者搭檔闖蕩江湖的人,充其量不過是些二流的角色。就好比是那兩個什麼‘登峯造極’,十多年前的名頭雖然極響,聽說前不久也敗在了我師兄先競月的刀下,到後來的龍躍島大戰,這兩人甚至在武林盟主聞天聽手下還沒走上一個照面,便已當場雙雙命斃當場。所以似這等人物,又如何當得起前輩的金口一讚?”

    那青竹老人不怒反喜,笑道:“說得好……說得好……我平素最是看不慣的那些成羣結伴

    ,卻還不以爲恥,成天在江湖中耀武揚威的傢伙……”說到這裏,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立馬一變,喝道:“胡說八道,你這丫頭好不放肆!需知‘騰雲駕霧’這對姐妹,又豈是‘登峯造極’那等跳樑小醜所能相提並論?你去長城以北的好生打聽一番……誰不知道丁綺騰、丁綺雲姐妹的名頭?這兩位前輩非但武功高絕,而且虛懷若谷,江湖中人即便是在背地裏,也會發自內心地稱她們一聲‘騰雲駕霧,漠北幽蘭’……眼下你這丫頭,怎能如此詆譭這兩位前輩?還不趕緊道歉。”

    聽到青竹老人這番自相矛盾的話語,顯而易見此刻在這山洞之中的,便是那名震關外數十年、號稱‘騰雲駕霧’的丁綺騰、丁綺雲兩姐妹了。謝貽香自然聽說過這對姐妹的名頭,據說她們的武功雖然高強,聯手之下更是從無敗績,但品行卻是差到了極點。在漠北一帶常有她們殺人掠貨、婦孺不留的傳聞,其手段更是兇殘毒辣,惹得江湖裏的有志之士深惡痛絕,卻又因爲忌憚她們的本事,只能敢怒而不敢言。至於青竹老人說什麼江湖中人在背地裏稱她們一聲“漠北幽蘭”,分明便是胡說八道。

    所以謝貽香方纔一聽到這兩人的名頭,當即出言嘲諷,此刻話已出口,才反應過來這傳聞中的“騰雲駕霧”兩姐妹,此刻分明便在這個山洞當中。她早就聽說過這兩姐妹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行徑,深知自己說出去的話,在她們耳中便是潑出去的水,左右也收不回來,倒不如來個硬氣到底。

    當下謝貽香緩緩退開兩步,右手已悄然搭上了亂離的刀柄,嘴裏說道:“我謝貽香既然敢說,那便敢認。若是有人認爲我說得不對,大可出來賜教晚輩幾招。”

    卻見旁邊的青竹老人皺起眉頭,沉吟道:“不對勁……這兩姐妹今日如何轉了習性,居然直到此刻還不啃聲?不好……只怕是出事了!”

    話音落處,謝貽香但覺眼前一花,青竹老人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見,自然是竄入了那黑漆漆山洞之中。她深知以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本事,若洞中有什麼埋伏是連青竹老人也應付不過來的,那麼自己即便強行闖入也是於事無補,根本幫不上什麼忙,所以索性便在洞外等候。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聽得青竹老人的聲音自山洞深處傳來,卻是招呼自己進去。謝貽香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摸索着往那山洞深處走去。

    不料這個山洞倒是極深,謝貽香在極暗的光亮中行進了數十步,漸漸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再走上十來步,那股血腥味已然愈發濃厚。她不由地心裏一凜,伸手就去摸懷中的火摺子,卻聽青竹老人的聲音就在自己前方不遠處響起,說道:“有太多看不見的危機,便是隱藏在黑暗之中,別點火……否則很容易成爲敵人的靶子。”

    謝貽香頓時想起這位青竹前輩似乎對火光極是排斥,一時間也不去計較他所謂的“危機”是真是假,當即斷絕了點火的念頭。她將自己那“窮千里”的神通默運起來,漸漸地目光所到之處,籠罩着的黑暗便隨之淡去。但見前方的洞穴已變得逐漸開闊起來,分明到了山洞的盡頭所在,乃是個方圓丈許的腹地,而青竹老人的身影半蹲在地,身旁正躺着兩個交纏在一起的扭曲人形,那血腥味便是從這兩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

    謝貽香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定下神來說道:“莫非……莫非這兩位便是……”青竹老人沉聲說道:“你猜得不錯……是她們……縱橫一世的丁綺騰和丁綺雲,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命喪在了這個山洞之中……怪不得方纔聽見你的嘲諷,她們竟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原來她們已經再也不會有任何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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