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41 以一敵五時
    耳聽屋外這一陣勁風來得如此迅捷,謝貽香與那晚在荒棄的姚家古宅裏那個花臉黑袍怪客的身法略一印證,心中已然有了七成肯定。她曾從青竹老人口中得知,這些神祕的黑袍人曾多次向青竹老人一行人下手,想不到如今居然正大光明地衝自己而來,多半是已經把自己當做了青竹老人他們的同伴。

    卻不料一想到這些事,謝貽香原本疼痛難忍的腦袋,似乎反而緩和了些,思路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回想當夜自己和老葉、老陳兩名捕快在姚家古宅的那幢閣樓裏,曾被那花臉黑袍怪客嚇得神魂跌倒,其根本便在於對方那“以氣發力而求迅捷”的輕功“瞬息千里”,也正是消亡已久的蜀山派成名絕技,當真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所以纔將對方當作了鬼魅。

    所以此刻屋外來的,倘若當真就是那些神祕莫測的黑袍人,憑自己這點微末道行,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手。與其靜候他們出手,倒不如搶佔先機,即便要因此暴露自己的身形,她也再不願意像那晚在姚家古宅中一般被對方戲耍,着實窩囊得緊。

    既然確定了眼下的戰略,謝貽香當即深吸了口氣,繼而拔出亂離護住自己頭頂,腳下微一發力,身形已拔地而起,徑直在屋頂上撞出一個大洞,翻身躍上了屋脊。

    說來這屋頂卻也極是簡陋,不過是幾根承重的枯枝上,覆蓋着大把的茅草,被謝貽香手中的亂離一掃,紛紛四下飛散。謝貽香踏落在屋脊之上,透過四面飛散的茅草,但見頭頂月光鋪灑,照得四野一片明敞,顯然已是深夜時分。而此刻自己所在的這間屋子,卻是赤龍鎮鎮尾處的一戶人家,周圍都是同樣簡陋的房舍;而伴隨着月光的映照,此刻分明有四條漆黑的人影正背光站立着,分散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屋頂上面。

    倉促間謝貽香也來不及去細看那四條漆黑的人影,便覺得自己後頸處隱隱有一股輕微的熱氣傳來,她當即毫不猶豫,反手便是一刀劈出。伴隨着亂離劃現出的緋紅色光華,但聽身後“嗖”的一聲,一跳人影已快如飛箭般的退到數丈開外,落到不遠處的一個屋頂上。

    想不到周圍的四條人影不過是吸引自己的幌子,真正出手之人卻早已潛藏到了自己身後,幸好自己反應極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謝貽香驚駭之餘,心中已然確定無疑,身後那人既然有如此無影無蹤的輕功身法,這與那姚家古宅中的花臉黑袍怪客果然是同一路人,也正是和青竹老人他們交手的那些個神祕黑袍人。

    要知道江湖中雖然盛傳“紛亂別離,競月貽香”的名頭,謝貽香嘴上不承認,心中卻是再明白不過,之所以能闖出這個名頭,卻是自己是沾了師兄先競月的光,這纔會有江湖同道的捧場。再加上近些年來經歷的這許多事,謝貽香對自己的功夫更是有了清晰準確的認知。

    之前在姚家古宅遇到的那個黑袍怪客,論功夫雖然不及青竹老人、戴七以及曲寶書這些個當世高人,但卻也高出自己所見過的江海幫幫主李惟遙、松萃樓唐老闆和九華山了命和尚這些一流高手,甚至比已故的刑捕房總捕頭莊浩明還要高出一線,縱然是以師兄先競月那套曠古爍金的殺氣御刀,恐怕最多也只能同時應付三兩個人。再看眼下的局面,對方居然一口氣出動了五個人,當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眼下其餘四人雖然還未出手,但想來也和剛纔潛藏到自己背後那人功夫接近,自己這次無論如何也是插翅難飛、遁地難逃了。

    謝貽香心中飛快地思索,兩隻眼睛卻以“窮千里”的神通,牢牢盯死了周圍五個人的動向,就在這思

    索的剎那間,她忽然發現南面屋頂上那條人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要知道她曾在姚家古宅中喫過那黑袍怪客的苦頭,深知這些黑袍人那“瞬息千里”的輕功可謂是出神入化,幾乎已接近傳說中那憑空挪移的境界,即便是峨眉劍派的當今第一高手戴七,也要施展出他那“醉步星斗”的成名絕技才能略勝一籌。

    一時間謝貽香也顧不得許多,揚手便把一套“亂刀”盡數施展開來,將自己渾身上下籠罩在亂離那密不透風的緋紅色光華當中。果然,但覺頭頂上勁風拂過,繼而一道人影疾速遁去,重新出現在了南面屋頂上,正是方纔消失的那條人影。

    謝貽香暗自叫了聲“僥倖”,雖然再一次避開了對方的進攻,她額上卻已滲出汗水,手中的亂離更是發瘋似的亂舞起來,生怕對方還有下一次的偷襲。以眼下這般局面來看,她心中再是清楚不過,即便是力戰到底,最後必定也是無功。唯一的希望,便是能讓自己靜下心來,從頭到尾將整件事情想得通透明白,或許還能從中尋得一線轉機,繼而伺機逃生。

    當下謝貽香一邊將那套“亂刀”翻來覆去地使出,一邊又回想起那夜在荒棄的姚家古宅中,那花臉黑袍怪客明明有許多次機會可以置自己於死地,卻都一一放過了,彷彿只是要通過裝神弄鬼的手段把自己嚇走,並未打算狠下殺手,所以自己當時才能和那黑袍怪客一直耗下去,直到戴七和曲寶書二人從天而降,出手替自己解圍。

    再看眼下圍攻自己的這五個黑袍人,分明和那晚的黑袍怪客是一般心思。憑他們的功夫,不要說是聯手相攻,只怕單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全力出手,自己只怕也不是對手,哪裏還能支持到現在?

    那麼對方爲何至始至終沒向自己生出殺念?當次危機關頭,謝貽香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終於想通了這個極其簡單的道理。

    其實這個所謂的道理說來再簡單不過,只是在謝貽香的內心當中一直在刻意排斥,不願從這個方面去思考問題——對方之所以沒有對自己趕盡殺絕,是因爲他們害怕。

    他們害怕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後的父親——大將軍謝封軒,乃至整個將軍府、整個刑捕房和整個朝廷。以謝貽香的身份,堂堂大將軍家三小姐、朝廷刑捕房的捕頭,若是此番命喪於這江西赤龍鎮,其後果自然不堪設想,朝野上下又豈會善罷甘休?

    所以說到底真正能讓對方忌憚的,不過是自己的身份罷了。雖然謝貽香這些年做出的許多努力,便是想要憑藉自己的能力重新證明自己,不願旁人以“謝家三小姐”這個頭銜來衡量她,誰知這一路走來,再回首望去,自己沿途之所以總是能化險爲夷,哪一次又不是憑藉了自己的家世庇佑?

    想到這裏,謝貽香只得暗自苦笑。所幸這些年來自己倒也成長了不少,有時雖然依舊有些任性妄爲,但終究不再是那個只顧自己喜惡的倔強丫頭,自己此番孤身前來這鄱陽湖的目的,便是要替朝廷找回失竊的軍餉,即便當中還夾帶着些許的個人情由,其根本也是要爲去年遭受旱災的江南百姓們做點事。

    有道是國事雖小,於個人便是大事;私事雖大,於國家也是小事。在黎民蒼生之前,個人的榮辱得失又得了算什麼?

    謝貽香想通了這一點,當即長長吸了口氣,突然提氣大聲喊道:“大將軍謝封軒之女、京城刑捕房在職捕頭謝貽香,奉旨前來江西鄱陽湖一帶公幹!本地的一干縣丞、捕頭、衙差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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