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60 初試鋒芒時
    謝貽香說出這話,就連自己也忍不住暗自喝了聲彩。其實她哪裏知道皇帝要做什麼打算,只能根據衆人的言語,推測出皇帝當年下旨修建“老爺廟”多半是確有其事,這才以此來詐眼前這個吳鎮長。

    況且她言語中說得也十分含糊,什麼“當年沒能做成的事,現在想要重新做了”,其實只是一句空話罷了,事後無論任何人來和自己糾纏這句話,甚至是將這句話傳到皇帝耳中,也挑不出謝貽香的任何毛病。至於修建老爺廟一事,她也並未親口承認,而是以詢問的方式,向這吳鎮長含糊地問了一句“……好像是一座什麼廟宇,是也不是?”她這言語間的虛實結合,進退相宜,當真可謂是深得官場之道了,不留給別人絲毫的破綻。

    然而這話在吳鎮長耳中聽來,卻與他知道的事情吻合得天衣無縫,當即倒抽了一口涼氣。過了好久,吳鎮長才低聲說道:“當年不行,現在也一樣不行……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吳鎮長話雖如此說,但謝貽香卻已聽出他言語中的驚慌,當即冷笑道:“吳鎮長,倘若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爲何爾等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本官手下留情?你們是擔心本官若是莫名其妙地命喪於這鄱陽湖畔,赤龍鎮便會無法向朝廷交代,屆時便只能和皇帝徹底決裂,是也不是?”

    要知道昨夜這吳鎮長扮作那花臉黑袍怪客裝神弄鬼,終究只是在嚇唬謝貽香,並未狠下毒手。而她驚恐之際,當場被嚇得暈死過去,這纔有了與言思道在夢中相見的景象。而在這之間,吳鎮長卻並未向已經暈死過去的謝貽香下手,直到此刻天亮時分才重新出現,自然是想讓她心生恐懼、知難而退,從而自行離開此地。

    想到這裏,謝貽香不禁又想起方纔在夢中和自己探討武學的言思道,不料正值緊要關頭,他忽然因故離開,一場夢境也隨即清醒。此刻回想起來,不正是這吳鎮長在公堂裏大呼小叫、前來找尋自己之時?原來言思道在夢中的突然離去,其實便是在暗中提醒自己,眼前這吳鎮長絕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

    謝貽香這邊飛快地思索,對面的吳鎮長也在拼命地思索,過了片刻,他終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我也做不得主了。這便有勞大人隨我去一趟陰間,以此事請示六曾祖母。”

    這回卻輪到謝貽香微微一怔,不禁脫口說道:“陰間?六曾祖母?什麼六曾祖母?”

    倘若這吳鎮長說的是“去陰間請示閻羅王”,謝貽香還能理解他的意思,然而去陰間請示什麼“六曾祖母”,這卻是什麼意思?從他所用的詞句解讀,所謂的“曾祖母”,便是指自己奶奶的母親,至於“六曾祖母”,似乎指這位奶奶的母親在她的姐妹中排名第六,又或者指她是曾祖父——也便是爺爺的父親——的第六房小妾。一時間謝貽香也理不清當中混亂的關係,再看眼前這個吳鎮長分明已有四五十歲年紀,即便按十六年算爲一代,吳鎮長的曾祖母也已是上百歲高齡,多半早已死了多年,所以他纔要帶自己去陰間向這個死人請示?

    卻聽吳鎮長解釋說道:“六曾祖母便是家裏今年的管事人,似這等大事,自然要由她親自決斷。”謝貽香還沒弄清楚“陰間”和“六曾祖母”是什麼意思,又聽到一個“家裏的管事人”,心中更是雲裏霧裏,反問道:“家裏的管事人?誰的家裏,難道是你吳鎮長的家裏?”

    那吳鎮長聽到謝貽香這一問,頓時起了疑心,忽然間他衣袖一動,探出手來便往謝貽香背心抓去。他這一動作似乎並無傷人之心,只是想將謝貽香擒下。然而謝貽香此刻一來沒聽明白,二來也不可能當真跟隨這吳鎮長去“陰間”見什麼“六曾祖母”,眼見吳鎮長向自己出手,謝貽香頓時心生反感,當即“唰”的一聲拔出腰間亂離,虛晃一刀逼開吳鎮長探出的手。

    那吳鎮長臉色一沉,低聲說道:“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上,當中的是非真假,也只能由家裏的管事人決斷。還請大人恕下官無禮,這趟陰間是不能不去了。”話音落處,吳鎮長那肥胖的身形隨之一晃

    ,突然出現在了謝貽香身後,雙手同時探出,往謝貽香的後頸處拿去,竟是要在一招之間將她制住。

    要說謝貽香之前認定這吳鎮長便是那花臉黑袍怪客,不過是依據言語的試探和對方的反應,繼而做出的主管判斷,而且吳鎮長也一直沒有親口承認。此刻看清吳鎮長的這一出手,謝貽香心中再無疑惑,果然便是那花臉黑袍客的手段。

    雖然那花臉黑袍怪客同樣是一身黑袍裝束,比起當日圍攻青竹老人的那七個黑袍人,以及昨日在鎮上圍攻自己的六個黑袍人,武功似乎還要高出一截,就連當今峨眉第一高手戴七,也要將“醉步星斗”的輕功施展到極致,才能追上那花臉黑袍怪客的身法。由此可見這個吳鎮長雖然一時不慎被謝貽香給下了套,但手裏的功夫卻是毫不含糊。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謝貽香的後頸要穴便已徹底暴露在對方的雙手之下,吳鎮長正要順勢將謝貽香制住,卻有一道緋紅色的光華自下而上飛濺起來,直取自己的咽喉所在,卻是謝貽香在刻不容緩間,居然從腰後出刀,將手中的亂離斜挑上來,頓時逼得那吳鎮長退開一步,從而化解了來自身後的危機。

    那吳鎮長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這樣的方式出刀,不禁“咦”了一聲。然而驚訝歸驚訝,他的功夫畢竟比謝貽香高出許多,當即側身遊走,探出的一雙手也不收回,便向謝貽的亂離刀背抓去。卻是要故技重施,再一次使出他昨夜的奪刀手段。

    只可惜此時並非昨夜,此時的謝貽香更不是昨夜的謝貽香。就連謝貽香自己也沒料到,方纔她剛一察覺吳鎮長到了自己身後,下意識地便是反手一刀,從後腰處出招化解開吳鎮長的攻勢,當真可謂是羚羊掛角、渾然天成。待到吳鎮長變招來奪自己的亂離,謝貽香更是毫不含糊,當即將刀鋒輕輕一轉,刀鋒恰好對準吳鎮長雙掌的虎口,只能他自行將雙手送到刀鋒之處,繼而再次逼得吳鎮長退開一步。

    原本以爲言思道在夢中與自己交手,最多隻是給自己的刀法指點出一條明路,謝貽香雖然在夢中施展過幾式,到底也做不得真。不料如今夢醒之後,恰逢眼前的危機,謝貽香居然隨心而動,將手中的亂離施展出了夢境中所領悟的全新境界,再不拘泥於一套“亂刀”招式,一時間叫她如何不心生驚訝?

    有道是凡人在夢中習得絕技,聽起來似乎是胡說八道,然而引經據典,謝貽香倒也不是第一個。那隋末唐初鼎鼎大名的混世魔王,便是自夢中習得了六十四路板斧,只可惜他平日裏粗魯放蕩慣了,一覺醒來便將這六十四路板斧忘得乾乾淨淨,絞盡腦汁也只記得三招。幸好他在夢中學會的這套板斧本非凡物,僅憑這三招也闖出了“三板斧”的名頭,到最後官拜盧國公,功上凌煙閣,這卻是題外話了。

    而此刻赤龍鎮衙門的後堂之中,那吳鎮長接連兩招受挫,驚訝之餘,卻也並不如何在意。他當即停手說道:“大人既是奉皇命而來,若不隨下官走這一趟,又怎能完成皇帝的差事?”頓了一頓,他似乎又變回那個左右逢迎的吳鎮長,恭聲說道:“還望大人屈尊下駕,否則當真動起手來,只怕下官一時收不住手,屆時皇帝臉上便不好看了。”

    聽吳鎮長說出這話來,當中自然沒有挽回的餘地,非要帶自己去“陰間”見什麼家裏的“六曾祖母”不可。謝貽香再次品味吳鎮長的話,他所謂的“陰間”可能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陰間”,或許只是一個比喻罷了,又或者他所謂的“家裏”便是叫做“陰間”。眼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謝貽香心中也不禁躊躇起來,方纔的兩招自己雖然仗着夢中領悟出的刀法略佔上風,但以這吳鎮長的功夫,真動起手來自己絕不是對手。所以究竟要不要隨這個吳鎮長而去,一時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忽聽得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笑道:“士別三日,果然應當刮目相看,好一手隨心所在的刀法!小姑娘莫要害怕,有窮酸在此,天還塌不下來。”話音剛落,一個帶着厚重鼻音的男子聲音已接口說道:“場內拼性命,場外看熱鬧。你能頂個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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