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4 死而復生者
    聽了言思道這話,謝貽香頓時暗罵自己糊塗。眼下除了包括吳鎮長在內的那些神祕黑袍人,這鄱陽湖一帶還有什麼勢力能被稱之爲“陰兵”?然而她轉念一想,心裏始終覺得有些不妥,還是對言思道的話語存疑。要知道昔日在紫金山的太元觀中,這言思道分明也是憑藉着這麼一番說辭,便叫自己將那希夷真人當做了撕臉魔,繼而死心塌地助言思道一臂之力。

    那言思道察言觀色,立時看穿了謝貽香的想法,當即笑道:“信與不信,在你;說與不說,則在我了。也不怕告訴你,你一直在追尋的那批失竊的軍餉,正是被鄱陽湖裏的這些‘陰兵’所借去。你若是有本事,只管去問他們討要便是。至於我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你若是還想找回那批軍餉,也只能以此賭上一把了。”

    謝貽香沉吟良久,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再信任這個言思道,當下她只得將思路理清,回到事情的本質,問道:“照你方纔那故事所說,皇帝是爲了要答謝老黿的救駕之功,這纔打算在鄱陽湖畔修建一座老爺廟。那我且問你,這其間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皇帝打消了這個念頭?”

    言思道緩緩吐出一口濃煙,在他身前的煙霧也隨之變得更加迷茫。只聽他淡淡地說道:“三小姐莫非還不明白,這故事雖是假的,卻畢竟是根據事實所誇張改編,當中的許多關鍵之處,終究還是做不了假。昔日皇帝曾在鄱陽湖一役中遇險,這是事實,但根本便沒有什麼老黿,這世間也更沒有什麼‘混沌獸’。唯一的解釋便是,當時在鄱陽湖中救下皇帝的,便是這些鄱陽湖裏的‘陰兵’了,這纔是所謂的‘鄱陽湖,老爺廟,混沌獸,陰兵舞’。”

    “至於這些‘陰兵’爲何要出手救下皇帝,當中的玄機,便是那個故事裏富盜匪的一句話:‘整個江南都是我的,我纔是這鄱陽湖上唯一的王!又怎容得下一頭孽畜來和我爲難?’既然那富盜匪容不下這些‘陰兵’在鄱陽湖上稱霸,同樣的道理,這些‘陰兵’又怎能容得下富盜匪?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的盟友,爲了能讓富盜匪戰敗,他們自然便要出手相助於窮……相助於那位沒錢的主了。”

    謝貽香聽到這裏,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再聯想起之前從吳鎮長嘴裏套出來的話,當即心領神會,嘆道:“倘若果真如此,那這些‘陰兵’只怕是打錯了算盤。就連當年的逆賊李九四都容不下他們,又何況是當今的皇帝?以皇帝的性格,哪怕這些‘陰兵’當真救過他的性命,到了眼下這天下太平的局面,皇帝又豈能容忍在自己的疆域之內,還有這樣一股可怕的勢力存在?哼,皇帝若是不對他們下毒手,那反倒是奇怪了。所以……所以也就是說,十一年前的那次修建‘老爺廟’其實根本是個幌子,皇帝的本意是要藉故剿滅這些‘陰兵’。”

    籠罩在煙霧中的言思道似乎點了點頭,說道:“道理雖然不差,但你卻也只說對了一半。除了剿滅之心,皇帝還有另外一個不爲人知的目的,那便是他想從這些‘陰兵’手裏得到一件東西,一件天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這次不等言思道將話點破,謝貽香靈光閃現之際,已然聯想起了戴七、曲寶書和青竹老人那一行人的目的,頓時渾身一震,脫口說道:“長生不死?難不成這些‘陰兵’……當真是來自陰間的鬼神,擁有着‘長生不死’之身?這……這如何可能,他們究竟是什麼來頭?”

    言思道搖頭笑道:“我本陽間過

    客,陰間之事如何知曉?據說十一年前,皇帝曾派出一批高手前來鄱陽湖,便是要摸清那些‘陰兵’的底細,從而找尋皇帝想要知道的那個祕密。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那裝模作樣修建的老爺廟又因何故而停止,這一切的謎團,只怕都已隨着那姚家古宅當中的十一具屍體,永久長埋於地下了。”

    幸好謝貽香早已不是第一次和這言思道打交道,分明聽出他這番話裏的不盡不實,顯然是對自己有所隱瞞。她當即皺起眉頭,緩緩說道:“只怕未必,你若是不知曉那些‘陰兵’的身份來歷以及皇帝修建老爺廟的玄機,又怎會在夢境之中將我帶去那姚家古宅?想來在那古宅的閣樓上、深埋夾層中的十一具屍體,便是當年皇帝因此事而派出的高手了。”

    言思道大口吞吐着煙霧,笑道:“你可還記得自己在夢中所見的那些個無臉怪物?不錯,恰如你之前所料那般,這些亡魂之所以沒有五官,便是曾被人以刀劍毀容,好叫旁人辨別不出他們的容貌身份,繼而隱藏其中的祕密。嘿嘿,這自然是因爲他們都是皇帝的人。”

    謝貽香心知言思道已說到關鍵所在,當即追問道:“那些無臉人似乎對一個‘她’極爲害怕,我曾在夢中親眼見過,分明長着一顆前後都扎着馬尾辮的腦袋,那究竟又是什麼東西?”言思道不屑地一笑,說道:“這卻是你多心了,你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便知道了。”

    謝貽香不解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後腦,頓時臉色大變。自己的一頭秀髮,行走江湖之際,不正是在腦後扎做了一個個馬尾辮?難不成那個所謂的“她”竟是……

    言思道當即說道:“不錯,你所見到的那個‘她’,其實根本便是你自己。那些無臉怪物之所以感到害怕,便是由於你是外來之人,陡然闖入了他們當中,這才引起了他們的恐懼。”

    謝貽香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不禁喃喃說道:“‘她’便是我,我便是‘她’?……如果‘她’纔是真正的是我,那我又是誰?”

    言思道句句緊逼,沉聲說道:“‘她’便是你,你便是‘她’,而真正的你,其實卻是我。因爲那是在你的夢中,其實也是在我的夢中。”

    謝貽香只覺腦海中已然是一團混亂,怎麼也無法理出頭緒,終於問出一句,叫道:“那你又是誰?”

    伴隨着謝貽香的話音落處,言思道陡然吐出一大口氣,將籠罩在自己身前的煙霧盡數吹散。伴隨着眼前變得清晰,謝貽香分明看見,言思道的那張臉如同剝了殼的雞蛋光溜溜一片——既沒有眼睛鼻子,也沒有耳朵嘴巴。

    這不正是姚家古宅的閣樓上,那羣無臉怪物的模樣?

    謝貽香驚恐交加之下,直嚇得渾身發抖,顫聲說道:“你……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言思道將那一張光溜溜的臉湊近謝貽香,聲音隨着他那顫動的喉結髮出,說道:“我是人是鬼,在這鄱陽湖畔的迷局裏,其實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還記得那姚家古宅的閣樓底層,供奉的分明是一十二靈位?然而閣樓上的屋子裏卻只有十一具屍體。也就是說那些屍體當中,其實還少了一個具屍體——一具死而復生的屍體。”

    “而這具死而復生的屍體,在十一年之後,終於又回到了鄱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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