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9 無聲作別離
    恍然之間,謝貽香在迷茫中似乎又看見言思道的身影自眼前掠過,卻只是默默地抽着旱菸,並不開口說話。她本要開口相問,不料張開嘴來,竟不聞絲毫聲音,卻是連自己也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

    再看對面的言思道也似乎正在說話,雖然雙脣翻動不休,但謝貽香細聽之下,也同樣聽不見任何聲音。兩人之間彷彿有着一道看不見的牆橫在當中,將謝貽香和言思道硬生生地隔離開來;雖然看似近在咫尺,實則已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謝貽香心知這是海一粟的“七星定魄陣”在施法,要將自己腦海中的言思道徹底隔離開去,然而“分離”之際,她心中卻有一絲莫名的不捨。再想起眼前這鄱陽湖的一切怪事,她忽然想起自己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不禁大聲喊道:“鄱陽湖的這些‘陰兵’,究竟是什麼?我要知道他們的來歷!”

    只見那言思道的嘴脣又開始翻動,但還是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可是顯而易見,言思道分明是聽到了自己的這句發問,又或許是讀懂了謝貽香的脣語,這纔會開口作答。

    只可惜謝貽香看不懂脣語,自然不知道言思道在說什麼,只得把這個問題又問了一遍,說道:“告訴我鄱陽湖‘陰兵’的來歷!”只見言思道忽然微微一笑,隨即噴出一口濃煙來;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旱菸杆已在那團濃煙之中兀自揮舞起來。

    謝貽香不解其意,眼見言思道的旱菸杆兀自不停,一橫一豎將濃煙劈裂開來,她這才醒悟過來,原來言思道竟是在寫字給自己看。只見言思道的旱菸杆最後以一撇一捺收尾,前後筆畫串聯成一個字,分明是個“家”字。

    謝貽香不禁愣道:“‘家’?什麼家?”猛然間她回想起自己從吳鎮長嘴裏套出來的話,說是要帶自己去陰間見什麼‘六曾祖母’,還說什麼那是自己家裏,難不成這些所謂的鄱陽湖‘陰兵’,其實竟是一個神祕的家族?

    想到這一點,她當即向言思道求證,大聲說道:“你是說這些所謂的‘陰兵’乃是一家人,是一個隱藏在鄱陽湖一帶的大家族?”

    言思道微微點頭,繼而對謝貽香豎起大拇指,顯是認可了這一結論。只見他又在濃煙中書寫起來,這一次筆畫卻是甚多,謝貽香一時沒能看得明白。待到言思道重新書寫了一遍,她才認出這次寫的分明是“殭屍”兩個字。

    這一回謝貽香自然是莫名其妙,她沉吟片刻,大聲問道:“你是說‘湘西屍王’魯三通?難不成魯三通自己便是這個‘陰兵’家族之人?”卻見對面的言思道搖了搖頭,又用旱菸杆寫下“始皇帝”三個字。

    如此一來,謝貽香更是糊塗了,急切地問道:“什麼‘殭屍’?什麼‘始皇帝’?”卻見那言思道誇張地一笑,用手裏的旱菸杆在煙霧當中奮筆疾書。這回雖然筆畫衆多,卻是隻有一個字,謝貽香識別了半響,這纔看得明白,脫口說道:“蠢?”

    言思道寫出的這個“蠢”字,自然是在嘲笑謝貽香的愚蠢。謝貽香還想再問,卻見言思道面前的煙霧越來越濃,逐漸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再也看不清楚了。她雖然心急,但也知道這是海一粟的道法將成,所以此後自己再也無法和言思道在夢中交流,一時見也不知是心慌

    還是欣喜,又或者是失落,心念起伏間,似乎又隱隱泛起一絲寂寥之情。

    待到虛空飛渡、幻化流逝,一切皆已煙消雲散之後,也便是謝貽香的清醒之時。她雙眼中剛剛恢復了視線,便只覺烈日當空,迎面灑落而來,分明是一個大好的晴天。而自己的身子則是在搖曳中緩緩前行,略一分辨,原來自己此刻正身在一頂軟轎之上。

    “這是何處?”謝貽香脫口問道,隨即定下心神,向軟轎旁的一名中年儒生問道:“我記得方纔海道長正在替我施法,如何卻到了這裏?怎麼……曲前輩,難不成我已昏迷了多時?”

    那軟轎旁的儒生正是曲寶書,眼見謝貽香清醒過來,當即哈哈一笑,說道:“牛鼻子替你驅邪作法,已是昨日之事了……”話音未落,海一粟的聲音便從謝貽香身後響起,用虛弱的話語聲說道:“從昨日至今,其實女施主倒也算不得昏迷,只是因爲周身的神識被強行封印至腦海中,從而使你的精神提升至頂點,這纔有些無從適應,因此產生了短期的思緒混亂。”

    眼見衆人安在,謝貽香當即放下心來,連忙向海一粟道謝幾句。她將方纔在迷茫中和言思道的最後一番對話又細細想了一遍,卻依然想不出什麼頭緒,只好從軟轎上向周圍張望。

    原來此刻自己所乘坐的這頂軟轎,乃是由兩名精壯漢子一前一後擡着,從他們的步履呼吸中可以得知這兩人皆是外家功夫的好手。而此刻行進之路,則是一條青石長路,路面破舊不堪;四面房舍零星,屋門緊逼,分明仍是在那赤龍鎮裏。可是謝貽香滿街望去,卻看不見一個鎮上的百姓,倒是叫她有些詫異。

    而除去謝貽香乘坐的這頂軟轎,在她的一前一後,分明還另外有兩頂軟轎。前面那頂軟轎極大,由兩男兩女四個小童合力擡負,上面正平躺着一個人,將自己渾身上下裹覆在白色麻布當中,自然便是那“湘西屍王”魯三通,卻不知他爲何一直要將自己似這般包裹起來,莫非是身上受了極重的傷?

    而後面的那頂軟轎則是和謝貽香的一模一樣,由兩名漢子一前一後擡着身穿墨綠色道袍的白髮道士,如今正在閉目養神,正是那天涯海角閣的海一粟海道長。看他此刻這般模樣,想來是被那“七星定魄陣”耗去了不少心力,所以才顯得有些疲憊,謝貽香感激之餘,心中不禁又有些愧疚。

    再看這一整支向前行進的隊伍,前方遠處當頭的,卻是戴七那矮胖的身軀,正孤身在前開路。他手裏正拉扯着一根長繩,長繩的另一頭則是捆綁着兩個人。謝貽香定睛細看,此刻被戴七用繩子拉扯着的這兩個人,居然是那赤龍鎮的鎮長吳玉榮和捕頭金涼,自然是成了衆人的階下囚,也不知道從這兩人的嘴裏審問出了些什麼。

    至於隊伍中間,自然是由曲寶書在旁照應,那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青竹老人,卻是顫顫巍巍地掉到了隊伍最後,想來則是讓他斷後壓陣的安排。

    眼下衆人這是要去往何處?謝貽香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身旁的曲寶書便已笑道:“小姑娘,有些話莫要怪窮酸話說得難聽,因爲這些事大夥還是說在前頭得好。”

    謝貽香聽曲寶書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不禁一愣,隨即說道:“還請前輩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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