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19 邪功續殘命
    魯三通這話出口,謝貽香倒也不好繼續追問,反正這吳鎮長和金捕頭二人也跑不了,倒也不急於眼下一時。當下曲寶書便將那些黑袍人的屍體連同己方兩名擡轎漢子的屍體堆在一起,待到衆人整備妥當再次上路,曲寶書便丟出火折,將這堆屍體一把火點燃開來。

    由於原來的四名轎伕兩死兩傷,活着的兩名轎伕更有一人是重傷,不得已只好將兩頂軟轎丟棄,一併扔進那火堆之中。謝貽香之前不過暫時的失智,本就無甚大礙,大傷元氣的海一粟便由那名輕傷的漢子揹負在肩上行走,魯三通則仍舊躺在他那頂軟轎之上,由那兩男兩女四名童子擡着軟轎行進。戴七也將吳鎮長和金捕頭二人重新綁縛起來,在前面開路,隊伍最後還是青竹老人雙手抱胸,孤零零地獨自斷後。

    伴隨着衆人的再次起行,身後已是火光黑煙、屍臭漫天。一路上衆人臉色沉重,默默無語,彷彿還未從方纔那場激戰中回過神來。海一粟靠在那名精壯漢子的肩頭,更是逐漸沉睡過去,不過片刻,便發出輕微的鼻鼾之聲,顯是精力已消耗到了極致,其餘衆人也盡是默默無語。

    一行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前行,待到日色偏西,夕陽斜照之時,終於離開了赤龍鎮,踏上荒野間的小路;放眼望去,但見滿地的青色澤被都已被夕陽染做了金黃之色,看似輝煌,卻又依稀泛起一縷莫名的落寞和惆悵。

    謝貽香略一分辨,便知隊伍乃是朝北面行進。要知道這赤龍鎮地處九江和南昌兩地之間,再往東數百里便是名揚四海的景德鎮,西面則是天下聞名的鄱陽湖,此刻似隊伍這般向北而行,若不是打算前往北面的九江,那便是要環繞鄱陽湖而行了。她不禁回想起之前魯三通和那個雜貨店李老漢之間的對話,難不成衆人此行當真如魯三通所言,竟是要去尋這些個神祕黑袍人的“主人”,也便是吳鎮長說的家族裏的“管事人”?

    她正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前方軟轎上的魯三通輕咳幾聲,自言自語般地嘆道:“離弦之箭,又豈有收回之法?既然已經來了,終究還是要尋出個究竟。”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言下之意,分明是見一行人靜得出奇,想要平復一下衆人的心情。然而謝貽香自從見到白色麻布下魯三通的真正面目之後,至今仍然心有餘悸,再加上她深知這魯三通對自己有所猜忌,所以此刻聽魯三通開口說話,竟不敢去接他的話。

    只可惜謝貽香這番心思卻沒能逃過身旁曲寶書的察言觀色,他似乎看出謝貽香對魯三通的驚懼,當即展顏一笑,說道:“小姑娘有所不知,這老殭屍雖然形貌醜陋,但在他未中屍毒之前,卻也算世間少見的美男子了,可惜,可惜。其實平心而論,若要說老殭屍這大半生的行事做爲,拋開挖墳盜墓這些君子不恥的勾當,這個老殭屍除了殺的人多了些,倒也算是個講道理的人。”

    只聽軟轎上的魯三通“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挖墳盜墓又如何?要不是世上還有魯某人這門勾當,不知會有多少的歷史真相、多少的奇巧技藝、多少的珍貴器物,便要伴隨着一個時代的隕滅而永久消亡,哪裏還能流傳至今?”

    曲寶書接口笑道:“不錯,就好比世人談虎變色的‘大黑天妖法’。若非有你將它從北宋的古墳中挖出,這一門早已失傳數百年的邪功,如今哪還能重現於江湖?”

    就連謝貽香也聽出了曲寶書話中的譏諷之意,那魯三通又如何聽不出來?他卻只是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魯某人也深知這‘大黑天妖法’爲禍世間,是以三十四

    年前偶然尋得這門邪功的祕笈後,雖然一直妥善保管,卻並不敢私下修習。直到六年前我身中屍毒,尋遍世間無藥可解,爲了讓這條性命繼續苟延殘喘,不得已之下,這才只好修煉了這門邪功,繼而吸人精血化爲己用,如此方纔得以續命。”

    說到這裏,那魯三通似乎有些猶豫,終於還是說道:“然而這法子終究只是治標不治本,更何況‘大黑天妖法’這門邪功的弊端甚多,我每吸取一次別人的精血,不但反噬極強,發作時猶如萬針扎心之痛,而且伴隨着對方的精血入體,多少也會吸入對方的少許真氣,自然便會與我自己體內的真氣相互排斥,更是後患無窮……所以此番鄱陽湖之行,無論傳聞中的‘長生不死’是否當真存在,我倒是希望可以尋訪到化解我身上屍體的辦法,若是能就此從這一身病痛中解脫出來,那便再好不過。屆時魯某人定然將身上的‘大黑天妖法’盡數散去,並立誓終生不再用此邪功。”

    謝貽香畢竟年紀尚輕,還無法體會到暮年之人對生命的那份渴望,不禁搖了搖頭,心中暗道:“凡人生死有命,以人力強行逆天行事,當然苦不堪言。似這位魯前輩的續命法子,和衆人嘴裏所不屑的那些‘孤魂野鬼’相比,其實又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裏,謝貽香忍不住問道:“小女子敢問諸位前輩,我們這一路上所遇到的那些個黑袍人個個武功極高,只怕從他們當中隨便選出一人,都可抵得上江湖中一流高手,足以名震一方。但爲何卻從未在江湖中聽說過他們的存在?”

    謝貽香的這一問自然是在旁敲側擊,還是想要得知鄱陽湖畔這個神祕家族的來歷。那魯三通和曲寶書兩人極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顯然都明白謝貽香的意圖所在,當下曲寶書便嘿嘿一笑,似是而非地說道:“小姑娘,要知道這天下之大,可謂是無奇不有。我們所在的不過是‘江湖’罷了,而在‘江湖’之外,更有浩瀚無際之‘汪洋大海’。似鄱陽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神祕家族,天底下又何止一處?”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固然,習武之人的目的,大都是想揚名立萬,但也不排除當中有不願求名之人,就好比那些以殺人賺錢爲生的刺客,爲了能夠接近自己的刺殺對象,他們非但不敢求名,甚至還要想方設法地掩蓋自己的存在。因爲一個刺客如果有了名氣,逐漸被世人所知,那這個刺客自然也便暴露了,又怎能繼續做殺人賺錢的這份勾當?”

    曲寶書這番話雖說得誠懇,但其實大半都是廢話,並未向謝貽香透露什麼信息,謝貽香聽得默默無語,只得點了點頭。那魯三通一直不愛說話,此刻他吸取了那個武功最高的黑袍人渾身精血,卻是精力旺盛,當即接口說道:“謝三小姐想要詢問的是這個神祕家族的來歷,嘿嘿,其實說來我等也不清楚,許多事還是從這吳鎮長的嘴裏得知。雖然曾有人告訴於我,說這鄱陽湖畔的神祕家族與上千年前的蜀山派一脈有所關聯,但其間的詳情由於年代太過久遠,就連戴老師這位當今峨眉劍派輩分最高的前輩,也說不清楚當中的來龍去脈,又何況是我們這些外人?”

    說着,魯三通又補充說道:“然而依據吳鎮長所言,鄱陽湖這股神祕勢力本是一個大家族,不知從哪朝哪代開始,便已世代隱居在這鄱陽湖一帶,就連家族的本姓都已不可考究。而掌管整個家族的首腦人物,也被家族中人稱爲‘管事人’,卻是每隔數年便要更換一次,並無固定的人選,所以倒也談不上誰是當中首腦。”

    謝貽香聽到這裏,忍不住開口問道:“所以這個家族如今的管事人,便是吳鎮長的‘六曾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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