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24 俊俏少年郎
    聽聞戴七這一開口,衆人不禁舉目向前望去。但見腳下的荒野之路,不知何時已經穿出羣山,整個視眼也隨之變得一片開闊起來,將一湖浩瀚之水盡收眼底,正是那聞名天下的鄱陽湖。

    當此日暮時分,蘆荻隨微風蕩蕩,波光因夕色粼粼,幾葉扁舟在遠處搖曳水面,點綴着金黃色湖天,正是“蘆荻漸多人漸少,鄱陽湖尾水如天”之絕色。

    就在這如詩如畫的湖畔傍晚,岸邊一塊蒼勁的圓石之上,此刻分明坐着一個白衣男子,將背脊挺得筆直,臉卻是面朝鄱陽湖背對衆人,是以看不清這男子的容貌。然而眼見此人的背影俊秀,身形清瘦,滿頭黑髮結髻在頂,袒露出一截如玉般溫潤的脖子,想來年紀自然不大,看背影最多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卻也不是戴七所謂的“小娃兒”。

    要知道如今魯三通一行人早已和這鄱陽湖的神祕家族徹底撕破了臉,就在謝貽香昏迷的幾日裏,衆人先後歷經了或大或小數十場激戰,這赤龍鎮一帶的百姓,但凡與那神祕家族有所牽連的人早已現身露臉,最後基本都是命喪當場;至於剩下的普通百姓,如今更加不敢外出招搖,或是遠逃他鄉,或是躲藏起來,哪裏還看得見蹤影?

    所以眼下如何會有這麼一個白衣少年,獨坐夕陽下,靜觀鄱陽湖?但見在那金黃色的夕陽普照當中,眼前的一大片湖光山色也盡數染上了淡淡的金黃色,讓天地之間彷彿融爲了一體,渾然天成。可是那少年的一襲白衣,卻絲毫沒有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金黃,在這一片和諧之中顯得分外突兀。就好比是一幅濃墨重彩的金色畫卷上,居然出現了一這麼一小片風格迥異的留白,從而在這鋪天蓋地的沉悶當中,那麼自然地綻放出了一絲寧靜之意。

    一時間,即便是曲寶書、海一粟等這等絕世高手,甚至包括魯三通在內,似乎都被這一股獨特的氣氛所染,微微有些恍惚起來。就算是將“超塵脫俗,遺世獨立”這一句驚歎用在眼前這個白衣少年身上,只怕也略微顯得有些不足。

    過了半晌,衆人才聽前方的戴七高聲喝問道:“哪家的小娃兒,在這裏幹啥子?”

    那白衣少年卻並不答話,甚至連動也不動,依然將背脊挺得筆直,用後腦勺對着衆人。那戴七脾氣甚大,當即走到白衣少年身畔,猛一拉手中的繩子,讓吳鎮長和金捕頭二人也踉踉蹌蹌地撞上前來,嘴裏喝道:“你二人過來看看,這小娃兒可是鎮上的人。”

    那吳鎮長和金捕頭顯然爲戴七所制,當下哪裏敢違背於他,只得湊上去看那白衣少年的面容。兩人端詳一番,那金捕頭當即說道:“我不認得他,這少年不是我赤龍鎮上的人。”話剛說完,身旁的吳鎮長便發出一聲悶哼,嚷嚷着說道:“我也不認識……說不認識,便是真的不認識。你即便殺了我們兩個,我們也沒辦法認識他。”想來卻是戴七怕這二人嘴裏不盡不實,在暗中對他們動手施刑。

    眼看吳鎮長和金捕頭湊到了自己面前,那白衣少年依然不加理會,一旁的戴七頓時怒火沖天,卻又無處發泄,當下隨手便是一記耳光,“啪”的一聲重重扇在那吳鎮長臉上;待到他扇完吳鎮長的耳光,隨即便回過頭來,向魯三通等人搖了搖頭。

    謝貽香看在眼裏,心下明白戴七這一搖頭,乃是在告訴大家這個白衣少年並無危害,一時間謝貽香不禁好奇心起,嘗試運功去感應那白衣少年的氣息。果然,但覺那白衣少年周圍的氣息如常,渾身上下的內力更是空空如也,竟是一點武功也不會。

    忽聽戴七又向那白衣少年喝問道:“莫非你是啞巴?”伴隨着戴七的話音

    落處,那白衣少年終於回過頭來,頓時令衆人眼前一亮。

    這分明一張無比俊秀的面容,幾乎連漫天金黃色的夕陽也被這張臉搶去了風頭;再仔細一看,約莫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此刻聽到戴七這話,臉上的兩道秀眉已微微皺起,眼神中更是泛起一絲慍色,開口向戴七反問道:“無論我是不是啞巴,與你有什麼干係?”這一說話,聲音竟也是說不出的清朗動人。

    此時戴七雖已走上前去,後面一行人離那湖畔的圓石卻還有數十步距離。謝貽香用自己那“窮千里”的神通遠遠看去,但見這個少年的一襲白衣之下,皮膚也甚是白皙,少有血色,彷彿常年不見天日一般;其肌膚如玉如雪,似凝似冰,即便是身爲女子的謝貽香,一見之下,也不禁有些相形見絀。再看他的臉上鼻挺脣薄,秀眉微蹙,五官無一不是生得恰到好處,雖然依稀帶着些女子般的靈秀,但似這般組合在一起,卻又莫名地散發出一股男子英氣,不會讓人誤以爲這是一個女扮男裝的美麗女子。

    只可惜天地尚且有不全,世間又哪會存在完人?少年這如此完美的一張臉上,在那兩隻大大的眼睛裏,一對瞳孔卻呈現出灰白之色,泛起黯啞的微光。就連謝貽香身旁的曲寶書也忍不住嘆息一聲,自顧自地嘀咕道:“這少年的形貌,當真可謂是三分俊秀、三分淡泊、三分驚豔,還有一分不可一世的狂傲。窮酸自認風流半生,孰料今日卻被這個少年給比下去了,只可惜他這一雙眼睛……莫非他是天生的瞎子?不對,眼下這個少年分明正死死盯着那戴老七,眼睛自然是看得見的,只怕是他雙眼患有什麼隱疾,又或者是天生的缺憾,所以瞳孔纔會是這般灰白之色。”

    只聽前面的戴七發出一陣粗啞的笑聲,隨即高聲說道:“原來你不是啞巴,卻是個呆子。”頓了一頓,他又補充說道:“你這小娃兒,若不是呆子,怎會獨自一人坐在這裏,對着湖水發呆?”

    那白衣少年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一片紅暈,似乎不太習慣和旁人交談,竟顯得有些害羞。只聽他怒道:“你這矮胖子分明纔是個呆子。這天底下的湖水或靜或動,皆是一般模樣,不過是一潭深水罷了,又有什麼好看的?我此番特意趕來鄱陽湖,當然不是爲了看這一湖深水,而是要思念一個人。”

    這話一出,在場衆人頓時譁然,就謝貽香也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道:“這少年原來竟是個多情郎,居然跑到這鄱陽湖畔,思念起自己的情人來了……不過似他這般俊美的容貌,倘若當真深陷於一段情緣,到頭來只怕也是一段孽緣。”

    只聽前方的戴七更是哈哈大笑,調侃道:“小娃兒思念的是哪家妹子?看你這般俊俏的模樣,想必那妹子也不會太差……嗯,你若是開口求老子幾句,你老子我或許可以破例幫你個忙,替你把那妹子給偷出來,成全了你們這一對相思鴛鴦。”話音落處,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卻見那白衣少年滿臉漲得通紅,大聲分辨道:“胡說八道!當真是一派胡言!看你這矮胖子一臉正經,不料卻是個爲老不尊之徒,心中盡是這般邪思歪念。我此刻心中思念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姑娘,而是一個男子……”

    這話剛一出口,那少年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的這般說法反而更不恰當,倒會令人誤會更深。當下不等衆人笑出聲來,他連忙補充說道:“……你們這幫蠢人,可別胡思亂想,我所思念的這個男子……這個男子與我卻是毫無關係,乃是在這鄱陽湖上統帥千軍破敵,憑藉一己之身力挽狂瀾、平定天下的聖人。此番我特意前來鄱陽湖,便是爲了臨湖遙想,可以隔空一睹他的風采,同時也算是對他的一番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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