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50 談笑非活人
    聽到魯三通這話,謝貽香原本還有些懷疑的心底,竟然莫名地生出一絲信任感,也不知自己如何會在三言兩語之間,便和這魯三通達成了一致。要知道眼前這個“湘西屍王”乃是爲求目的不擇手之人,爲求自保甚至可以狠心以“大黑天妖法”吸取徒兒和墨殘空的精血。所以眼下自己和他合作,豈非是與虎謀皮?只怕稍有變故,這魯三通第一個便要向自己動手。

    然而眼下這般局面,自己被困在這“陰間”山谷裏,可謂已是窮途陌路。那投敵叛變的青竹老人固然靠不住,自己又沒能尋到曲寶書和戴七二人,除了眼前這個主動向自己示好的魯三通,謝貽香又還能指望於誰?

    當下謝貽香也不多言,徑直跟在那魯三通的身後,卻是往自己來時的路走去,看方向乃是打算繞開山谷當中那“陰間赤龍鎮”,朝山谷的左上角方向走去。那魯三通和謝貽香達成合作之後,倒也不再多言,謝貽香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問道:“不知魯前輩所謂的出口是在哪裏?難道是這些‘陰兵’平日裏進出的那道‘天梯’?”

    前邊的魯三通頭也不回,隨口回答道:“自然不是。要想找路離開這裏,僅憑你的雙眼尋找,那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謝貽香沉吟半響,再看兩人所行進的方向,心中又是一驚,連忙問道:“難道……難道魯前輩所謂的出路,乃是那個石洞……被他們稱之爲‘黃泉之地’的石洞?前輩是想帶我潛入那些水池裏,從而穿過地底的暗流,徑直通向外面的鄱陽湖?”

    依照當夜那個詭異的小男孩所言,鄱陽湖這一帶或明或暗的水域,雖然盡數和那“黃泉之地”裏的水池相連,但深埋地底的暗流水道卻是錯綜複雜,即便這魯三通識得水下之路,可以一路沿着正確的水道潛行,但這當中少說也有一兩個時辰的水路,又豈是常人所能承受?

    倘若當真如同自己的猜想,這魯三通是要帶自己去往那“黃泉之地”潛水離開,那他一定是瘋了。

    幸好前面的魯三通兀自搖了搖頭,回答道:“謝三小姐還是不要胡亂猜測,其實眼下將你困在此地的,倒不是這個‘陰間’山谷的地勢,而是你的心;等我帶你到了那裏,你自然便會明白了。”

    謝貽香思索半響,一時也無法理解魯三通的意思,當即也不再多問。兩人似這般一前一後往前走出,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工夫,便已來到這個山谷的左上角一帶;再看前面的魯三通,也終於停下了腳步。

    謝貽香不禁放眼望去,但見這四下分明是一片曠野,也不見有什麼花草樹木,離那山谷周圍的山壁,也還隔着十幾二十丈的距離,哪裏有什麼所謂的出路?卻不知魯三通在這裏駐足,究竟意欲何爲。

    當下謝貽香正待發問,只見前面的魯三通已轉過身來,先一步向她問道:“謝三小姐,你可知魯某人爲何要將你帶到此地?”

    謝貽香心中暗自戒備,緩緩搖了搖頭。那魯三通又問道:“你大可以仔細想想,再四處看看眼前的形貌,是否覺得此地少了些什麼東西?”

    謝貽香心中一動,靈光忽一閃現,似乎有點明白了魯三通的意思。她正待仔細思索,忽聽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略帶驚恐地招呼道:“丫頭當心!趕緊遠離這人……他……他根本就不是活人!”

    謝貽香當然認得這是那青竹老人的聲音,也不知青竹老人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然而聽到青竹老人話語中的“這人”,自然是指眼下正與自己同行的魯三通了。她心念疾速轉動,不禁在心中暗自問道:“這魯三通怎會不是活人?”

    思索之際,謝貽香的雙腳當即下意識地退開幾步,小心翼翼地盯着對面的魯三通,右手則已按住了腰間那把菜刀。那魯三通因爲渾身上下都裹覆在白色麻布裏,所以看不出他的神情,聽到青竹老人這話,他的肢體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怪笑一聲,揚聲問道:“青竹老師,魯某又怎麼不是活人了?”

    話音落處,那腦袋上光禿禿一片的青

    竹老人已然出現在了謝貽香身旁,身上還是穿着那幾件髒兮兮的裘皮,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酸臭味;以謝貽香的眼力,竟也沒看出這位天下第一高手究竟是從哪裏現身的。

    只見青竹老人正惡狠狠地盯着對面的魯三通,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嘴裏向謝貽香沉聲說道:“丫頭,難道你竟不知……真正的老殭屍,早就已經死了?”

    聽到青竹老人這話,謝貽香只覺渾身上下莫名一顫,脫口說道:“什麼?你……你是說魯前輩早就已經死了?這……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這個“湘西屍王”魯三通,此刻分明便在自己眼前,又怎會“早就已經死了”?謝貽香仔細打量着對面這個裹覆在白色麻布裏的人,心中也不由地生起了一絲懷疑。

    只聽身旁的青竹老人又說道:“須知我等此番前來,一路上和這個家族廝殺數十場,死在我們手裏的何止上百條人命?如今他們雖然既往不咎,網開一面饒過你我二人的性命,但又怎會輕易放過我等此行的帶頭之人?丫頭,當日在那湖神祭壇之上,就在你突然暈倒後,那老殭屍雖然已經跪地求饒,卻還是被大芮曾祖父的神通制住……後來經過在場族人的商討,所有人一致決定要將他這個帶頭之人處以車裂之刑,當場便將那老殭屍的身子扯作好幾片,五臟六腑血淋林地灑了一地……所以眼下這老殭屍又怎麼可能還活着?”

    聽到青竹老人這一番講訴,謝貽香頓覺毛骨悚然,魯三通倘若早就死了,那眼前這個裹覆在白色麻布裏的人又是誰?再回想這人說話的聲音,分明和自己認識的魯三通一般無異;不過魯三通因爲身中屍毒,聲音向來低沉沙啞,旁人若要刻意模仿他的聲音,其實倒也不難。

    難道如同之前在那漢墓主室裏一般情形,又是那位武林盟主聞天聽在搞鬼,故意假扮成了魯三通的模樣?然而那位聞盟主分明已經命喪在青竹老人手下,又被真正的魯三通吸走最後一絲精血,分明是自己親眼所見。

    就在謝貽香驚恐之際,對面的魯三通忽然嘿嘿一笑,說道:“青竹老師,你我多日不見,如何竟要這般污衊於我?”

    他當即將目光投向謝貽香,柔聲說道:“謝三小姐,你莫要上了別人的當。要知道你身邊的這位青竹老師,其實早已不是以前的青竹老師了。當日在那祭壇之上,便在你昏迷之後,這位青竹老師突然狂性大發,誓要殺死在場所有的人,就連那大芮曾祖父和任三曾祖父都不是他的對手;幸好就在那時,家族裏的天祖父突然現身,在一招之間割下了他的頭顱,將他當場擊斃。所以此刻真正的‘死人’,分明是你身旁的這位青竹老師。想不到他居然惡人先告狀,兀自含血噴人,妄想污衊於我。”

    謝貽香心中又是一驚,猛然醒悟過來:身旁的這位青竹老人,自己又何嘗真正地信任過他?雖然魯三通的這番話,不過是他的一面之詞,昏迷之後的自己畢竟不曾親眼看見;然而同樣的道理,青竹老人方纔所言,又何嘗不是他的一面之詞?

    雖然青竹老人言之有理,這個神祕家族再如何大度,多半也不肯放過魯三通這個領頭之人。可是像青竹老人這種反覆無常的小人,那六曾祖母又豈會當真兌現與他定下的約定?更何況此番死在青竹老人手下的族人分明不少,甚至比領頭之人魯三通親手殺死的還要多。

    照此推斷,當時在自己昏迷後的祭壇之上,如果當真又有人身亡,那麼死的不是魯三通便是青竹老人,又或者兩人都已當場身亡!

    想到這裏,謝貽香急忙斜斜避開兩步,繼而遠離身旁的青竹老人;一時間,謝貽香、魯三通和青竹老人各自相隔着三丈多的距離,在這曠野裏站出一個“品”字的形貌。

    自己究竟應該相信誰?倘若魯三通和青竹老人都繼續堅持各自的說法,那麼這兩人當中必定有一個人在說謊;而且這個說謊之人,甚至還是一個“早就已經死了”的人。

    又或者,此刻自己眼前的這兩個人,其實都不是活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