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57 馭心自無敵
    話音落處,青竹老人已向謝貽香踏上兩步,緩緩說道:“丫頭……你故意將這人帶來,想要毀去天祖父的‘太虛一夢’,也便是毀去了我的‘長生不死’……此仇此恨,我又豈能坐視不理?”說罷,只見他手裏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根細如毛髮的青竹絲,正在他的指尖輕輕搖晃。

    謝貽香頓時臉色大變,連忙退開兩步,用手中那柄菜刀遙遙指向青竹老人。只見青竹老人面色如寒,又說道:“身在‘太虛一夢’之中,原本不可出手傷人……但是天祖父曾向我傳下話來,只要你一旦違反了之前約定三件事,我便能破例出手,立馬取了你的性命。”

    聽到這話,再看見青竹老人步步逼近的身形,謝貽香在對方的殺氣壓迫之下,幾乎連手裏的菜刀也拿捏不穩。眼下雖然是在做夢,可是面對這位當今武林的第一高手,又豈是謝貽香之流可以匹敵的?

    眼看對面的青竹老人盛怒之下,便要對自己發出雷霆一擊,謝貽香急忙望向四周那一幕幕光怪陸離的景象,那言思道分明還在和天祖父奮力糾纏,哪裏有閒暇分神照看自己?

    也便是說,面對眼前這位青竹老人,就只能靠謝貽香自己了?

    就在她彷徨無助之際,心底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清晰地說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能在自己的內心深處說話,除了言思道還能有誰?聽到這八個字,謝貽香陡然醒悟古來,倘若真如青竹老人所言,言思道是以類似“鬼魂”的形態附在自己身上,從而進入到眼前的“太虛一夢”之中,那麼此刻夢境裏的謝貽香和言思道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身子,更是同一個人,又何分彼此?

    所以言思道其實就是謝貽香,而謝貽香其實也就是言思道!

    要知道在這些日子裏,除了言談舉止,甚至是悟出“融香決”的真諦,歸根結底,謝貽香其實早就被腦海中的言思道所感染,潛移默化下,已經隱隱具備了言思道的些許心智。

    更何況此刻分明是在那天祖父的“太虛一夢”之中,所有的人都是在做夢,自己何必要怕眼前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高手”?

    想通了這一點,謝貽香當即定下神來,而且還露出一絲鎮定的微笑。那青竹老人眼見謝貽香崩潰在即,正待向她出手,卻忽然見到對方臉上這一絲微笑,不禁詫異地問道:“你笑什麼?”

    謝貽香含笑不答,只是輕輕晃動手中那把菜刀,但見光華流轉之間,她的手裏哪裏還是什麼菜刀?分明乃是一柄彎彎的短刀——雖然刀身上泛出的是灰白色光華,但看這柄刀的長短形貌,豈不正是謝貽香賴以成名的亂離?

    伴隨着亂離重新出現在自己手裏,謝貽香反而向那青竹老人踏上一步,笑道:“青竹前輩,眼下你我皆身在天祖父的‘太虛一夢’裏,任憑你武功再高,也會受到夢境本身的約束;可是在我的身上,分明卻有海道長施下的‘七星定魄陣’,即便是那夢境主人天祖父,都要對我忌憚三分。所以敢問前輩,在這般局面下動手過招,前輩以爲你我之間的勝負如何?”

    青竹老人當即雙眉一揚,沉聲說道:“好,很好……丫頭,想不到當今世上,除了戴老七和聞烈已二人,居然還有第三個人敢向我叫板……哈哈,你問我勝負如何?那便還是老規矩,我只出一招。倘若一招之內殺不了你,便算我輸!”

    謝貽香不爲所動,臉上更不見絲毫恐懼,緩緩說道:“記得那夜與前輩在曠野中初識,前輩曾向我講訴過一段長白山‘陰兵借魂’的往事。此刻想來,那一段往事自然是假的了。”

    青竹老人不料她忽然提起自己講訴的那個故事,不由地一愣,反問道:“那又如何?”

    謝貽香淡淡地說道:“這便巧得緊了。晚輩曾在機緣巧合下,瞭解到這些‘陰兵’劫走朝廷軍餉的手段,和前輩那段‘陰兵借魂’的往事,居然是如出一轍。再加上蜀王魚鳧的‘天魔重生’,晚輩若是猜得不錯,只怕前輩早就對這個源自蜀山派的神祕家族有所瞭解,甚至極有可能已經和他們打過交道了。”

    那青竹老人不禁“呸”了一聲,說道:“廢

    話……我早就說過,我所知道的,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多……”

    謝貽香徑直打斷他的話,誇張地嘆了口氣,說道:“那便怪了!”她沉吟半響,隨即盯着青竹老人的雙眼,緩緩說道:“要知道前輩講述的那段往事,分明是發生在長白山大雪封山的官道上,可是鄱陽湖的‘陰兵’,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長白山裏?這自然是前輩的偷天換日、移花接木,從而編造出來的故事了。”

    那青竹老人臉色愈發難看,淡淡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貽香笑道:“前輩的這個故事裏,你的父親、姐姐和兩個兄長,形貌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而那大雪封山後窮苦人家的遭遇,若非親身經歷,更加編造不出來。倘若拋開‘陰兵借魂’這一移花接木的部分,也便是說,前輩和你的家人,的確曾在大雪封山的長白山官道上趕路,而且也的確出了事故,從而讓馬車掉落懸崖,是也不是?”

    聽到謝貽香這一問,青竹老人不由自主地退開兩步,喝道:“胡說八道!”

    伴隨着對方的退後,謝貽香再往前踏上一步,逼問到:“倘若沒有什麼‘陰兵借魂’,也沒有在迷霧中引路的黑色馬車,那麼前輩的這段往事,其實只是一場普通的事故,也便是行進在雪天的官道上,馬車不甚跌落進了懸崖,是也不是?前輩當然是僥倖活了下來,但聽前輩講故事時的情緒,前輩的父親、姐姐和兩個哥哥,分明是盡數命喪於這場事故。如此說來,試問前輩身爲當時唯一的倖存者,在大雪紛飛的長白山裏,可謂是禽獸絕跡,草木全無,前輩又是如何活下來的?”

    只見青竹老人的身子微微發顫,繼而如同喝醉了酒似的,踉踉蹌蹌退開幾步,大喝道:“住口!”

    謝貽香卻是不依不饒,兀自追問到:“至於前輩一直穿在身上的這幾件裘皮,分明已經破爛得不成模樣。晚輩斗膽猜上一猜,難不成這幾件裘皮依次便是前輩的父親、姐姐和兩個哥哥當時所穿的衣服?而前輩之所以一直要將他們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難不成卻是因爲懷念他們的——味道?”

    伴隨着謝貽香這話出口,青竹老人幾乎已經完全崩潰,就差沒有癱倒在地。謝貽香緩緩嘆了口氣,乘勝追擊道:“記得家族裏那位任三曾祖父曾說過,前輩修煉的這門‘血魔重生’,乃是要將自己至親之人的身體封進自己體內,從而讓兩個軀體共用一個神識;如此一來,待到原本的身體毀去,體內的另一個軀體便如同瓜熟蒂落,浴血重生。若是晚輩所料不差,前輩眼下這一副新的身軀,難不成卻是令郎的身軀?須知似這等驚世駭俗的手段,旁人或許難以接受,但前輩當然已經駕輕就熟了。卻不知前輩這般做法,是否也有大半原因是在擔心——擔心令郎會向前輩對待自己的父親、姐姐和兩個哥哥一樣?”

    青竹老人嘶啞着嗓子說道:“別再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

    謝貽香緩緩擡起自己的左手,就在她的指尖之處,忽然迸發出一豆蒼白色的火光。只聽她曼聲吟道:“前輩不喜歡在黑夜裏點火,殊不知當時長白山大雪封山,極寒交迫中,黑夜裏的星火之光,直烤得油脂滴落,肉香四溢……”

    那青竹老人的雙眼已是一片通紅,猛然撕心裂肺地大喝道:“我殺了你!”話音落處,他已從地上暴起,手中青竹絲探出,直撲謝貽香指尖的那一豆火光而去。

    而他的速度還是那麼的快,快得簡直超出了常人的極限,甚至一點也不比他當日擊殺聞天聽的那一劍慢。

    只可惜謝貽香早已成竹在胸,伴隨着青竹老人的出手,她的身形隨之一動,中亂離輕輕劈落,繼而收刀站立;再看青竹老人手中那根青竹絲——那根細如毛髮的青竹絲,分明已被從中劈作了兩片。

    只聽謝貽香淡淡地說道:“這世間最快之物,既不是聲,也不是光……而是你的心。心之所動,無往不利;心之所御,無懈可擊;心之所在,無敵於世……這本是前輩教我的道理。”

    說罷,她臉上又露出一絲調皮的笑容,笑道:“記得前輩還說過,以我的功夫,若是想找你替師父刀王報仇,那除非是在做夢了。然而眼下的你我,豈不正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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