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的視線紛紛朝着康捷米爾匯聚而去,相較於沉穩冷靜的斯塔來說,此時已經潰不成軍的康捷米爾沒有能夠做出任何申辯與反駁,那些乾巴巴的證言,也因爲形象的負面而沒有說服力,高下立見。
但攪局的霍登始終擁有不同看法。
“我猜,現在就是康捷米爾先生對陣斯塔先生,兩個人都堅持自己的說辭,我們也無法證明到底誰纔是正確的,除非……”
霍登故意拖長了尾音,似乎正在等待着有人犯錯,他的視線朝着斯塔望了過去,但斯塔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彷彿完全沒有能夠察覺到霍登的視線,只有那微微緊繃的肩膀和輕輕上揚的嘴角泄露出些許情緒:
那抹隱藏在陰影之中的笑容,似乎正在挑釁霍登,“你找不到證據的。”
沒有證據,那麼就永遠都是死局。
更重要的是,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十分鐘,陸陸續續地,消息已經傳開,只要吉奧科莫家族的人脈接到消息,並且展開佈局,那麼事情的發展很快就會進入吉奧科莫家族的控制範圍,即使是治安隊抵達現場也無濟於事。
霍登從容不迫地迎向斯塔的視線餘光,“……除非是我們能夠找到那兩套晚禮服,從血液噴灑的痕跡狀況就能夠尋找到真相。”
徐徐地,斯塔挺直腰桿、擡起眼睛,望向霍登,眼底隱隱流淌過一抹精光,似乎正在嘲弄霍登的愚昧。
“滴答滴答滴答”。
斯塔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舌頭彈牙,無聲地模擬出秒針轉動的聲響口型,隱藏意思就再清晰不過:
時間,已經不多了。
暗暗嘲諷霍登一番之後,斯塔快速收回視線,緊接着就以一副義正言辭的姿態擡頭挺胸地面向衆人,對霍登的話語表示附和,“是的!只要找到證據,一切就能夠真相大白了!康捷米爾,我們的禮服呢?”
斯塔環視一週,就如同站在戲劇舞臺上的表演者一般,主動朗聲解釋到,“兇案發生後,康捷米爾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
“我召喚了管家過來,及時爲我們更換了衣服,然後我就將康捷米爾和管家留了下來,自己到禮堂爲康捷米爾遮掩。我知道,我的行爲並不光彩,但我們有着家族的名譽需要守護,我也有自己的難處。”
“現在,康捷米爾,我再也不能繼續爲你收拾爛攤子了。事情就這樣吧,你交出我們的晚禮服證明真相,然後到監獄裏服刑,檢討自己的過錯,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是一名吉奧科莫,我們始終會等待着你。”
康捷米爾依舊支離破碎地無法找到自己的聲音,斯塔慷慨就義的宣言將現場圍觀羣衆的情緒推向高/潮。
然後,霍登那懶洋洋、施施然的聲音總是不合時宜地冒出來煞風景,“斯塔先生,你纔是吉奧科莫家族現在這一輩裏更加聰明更加沉穩的那一個,你纔是被寄予厚望的那一個,所以,你知道應該怎麼辦。”
“你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夠消除你和康捷米爾的嫌疑
面對霍登的糾纏不休,斯塔也恰到好處地表達出自己的憤怒與不滿,“你正在試圖污衊我的名譽與榮耀。如果我真的是兇手,如果我真的那麼聰明,我就應該親手毀掉證據,確保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不,不不。”霍登輕輕搖頭,微笑地說道,“因爲你沒有預料到我這個攪局者的出現,所以你根本就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案發之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
“第一,不在場證明,你需要自己出現在衆人面前,確保沒有人會懷疑到你身上;第二,不經過你的雙手,即使被毀滅的證據後來被發現痕跡,也與你無關。”
“一切進展順利的話,這起兇案恐怕早就已經結束,甚至不會牽扯到你或者康捷米爾。”
斯塔可以明顯察覺到,原本已經堅定不移站在他這一邊的旁觀者,又如同蘆葦一般開始搖擺不定起來。
但斯塔也不能反駁,只能梗着脖子回了一句,“現在,你全憑一張嘴,根本就在胡說八道。”
此時,多說多錯,斯塔只需要恰到好處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滿,然後拖延時間,事情就不會出現偏差了。
霍登卻也不在意,沒有理會斯塔,轉頭看向了康捷米爾,“……其實,你並沒有毀掉那兩套晚禮服,對吧?”
剎那間,斯塔的表情就僵硬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康捷米爾,試圖說點什麼,張嘴之後卻發不出聲音來。
更重要的是,斯塔忽然就意識到,霍登知道,從頭到尾都清楚地知道,但霍登依舊不緊不慢地戲弄自己,就好像貓捉老鼠一般,觀看着自己的表演、矚目着自己的反擊、等待着自己的馬腳,他在霍登眼中,看起來一定像是小丑。
那種恥辱感與驚慌恐懼等等情緒混雜在一起,以至於斯塔有些喘不過氣來,落在康捷米爾身上的視線也就越發銳利起來。
康捷米爾沒有回答霍登的問題,只是耷拉下肩膀,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絕望。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霍登?”弗勞德先生的呼喚聲傳來,微微有些緊迫,催促着霍登加快速度——
如果吉奧科莫家族的代言人抵達現場,以蠻橫武力毀掉證據,那麼事情就真的不可逆轉了。
霍登也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表情微微有些窘迫。
弗勞德先生心情焦慮卻也只能暗暗搖頭:霍登纔是大一學生,和雷彼得斯、布魯特斯一樣的年齡,因爲洋洋得意、過度炫技而錯過了最佳時機,終究還是少年心氣,即使無奈也難以苛責。
霍登抿了抿嘴巴,眼神閃躲着避開了弗勞德先生的灼熱目光,沒有再繼續廢話,擡起右手翻開手腕做了一個手勢,一道接着一道的幽藍光環如同箭頭一般指引着方向,離開網球場朝着不遠處的角落延伸而去,最終落在了一棵百年梧桐的樹下,最爲明亮的光環正在指明落點。
轟!
突然,一陣狂風席捲而至!整個世界瞬間感受到滾滾氣浪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