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顧筱菀是什麼時候出了府被人綁架,也不知道綁架沈宜安的劫匪,爲什麼會把信送到他這裏來。
只是現在,他必須要在這兩個人之間做一個抉擇。
影一在一旁微微低頭道:“王爺,這兩個山谷相距二十里地,就算是騎最快的馬,恐怕也趕不及,王爺您看,要不要通知仇牧起那邊……”
這是影一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畢竟沈宜安如今一直住在仇牧起那裏,而且仇牧起也一直很關心她,若是知道這件事情,仇牧起肯定是會把她給救出來的。
楚和靖抓着那封信沒有說話。
影一提出的,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仇牧起去救沈宜安,他去救顧筱菀,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
楚和靖倏而笑了一聲。
從前,也曾有過這樣皆大歡喜的時候。
上一次,他將沈宜安從王妃變成侍妾,乃是逼不得已。
他勢力低微,想要活下去,想要沈宜安活下去,就不得不順着那些人的心意。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你帶人去顧筱菀那邊,不管他們要多少錢,都要她平安,本王帶人去沈宜安那邊。”楚和靖擡起頭來,終於下定了決心。
影一沒有反駁。
楚和靖拎了刀跨上戰馬,帶着人朝那封信上寫明的地址狂奔而去。
縱然已經是二月裏了,但是這山間風大,馬跑得速度又快,風颳在臉上,還是有幾分疼。
可是,楚和靖心裏卻是快樂的。
因爲這一次,終於輪到他英雄救美了。
沈宜安,從前許多苦痛,都是我給你的,就從這一次開始,讓我補償你吧!
風從楚和靖臉上呼嘯而過,也讓他想起許多從前的事情。
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以爲,沈宜安單戀靖王爺。
包括沈宜安自己,也是這麼以爲的。
沒有人知道,當年沈宜安嫁給他的時候,他有多開心。
沈宜安喜歡他,的確要比他喜歡沈宜安早很多。
他小時候只覺得沈宜安是個小孩子,沒動過什麼別的心思。
十四歲那年皇家獵宴,驚鴻一瞥,他忽然發現從前的那個小孩子,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
可是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他要學會隱藏住自己的喜好。
因爲凡是他喜歡的,總是會被毀掉。
自從楚和鈺倒臺以後,他也就習慣了這種生活。
他甚至不敢多看沈宜安幾眼。
可是她長得那麼漂亮,笑得又那麼張揚,整個世界都掩蓋不住她的光芒。
她比他要大膽許多,愛上一個人,就要轟轟烈烈。
所以整個京城都知道,沈宜安愛靖王爺。
天知道他那一刻有多欣喜,每一次沈宜安靠過來的時候,他的內心都歡呼取悅,幾乎快要壓制不住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
可是他卻只能板着臉,永遠都拒她於千里之外。
他一面躲着她,一面在心裏不停地哀求,沈宜安,你可千萬不要放棄啊。
好在,沈宜安和他不一樣,沒有做感情裏的膽小鬼。
他每天都恐慌不已,卻在楚匡義過問他對沈宜安到底是什麼感覺的時候露出一臉鄙夷的神情道:“此女不守婦道,臣弟最煩的就是她。”
不是啊,不是這樣的,我愛死了她穿着一身紅衣,朝我跑過來的時候笑得張揚的樣子。
楚匡義怕他喜歡沈宜安,怕他和沈家聯姻,日後難以控制。
於是他拒絕沈宜安,也不和沈家人來往。
但是沈宜安乃是沈家大小姐,那麼多征戰沙場的漢子,獨寵她一個。
最後,全家人都拗不過她,還是爲她穿上嫁衣,送到了靖王府。
十里紅妝鑼敲鼓打,嫁妝從東街排到了西街。
沈宜安出嫁的排場,比公主還要聲勢浩大。
他那天面對賓客的時候一直都是冷着臉,有人說,可憐靖王爺,身爲皇親國戚,卻要被臣子逼婚。
也有人說,這沈宜安要不是沈家嫡女的話,恐怕以她的所作所爲,早就被拉去沉塘了。
他喝了那麼多的酒,可是神智還是清醒的,控制着自己面上的表情,不讓自己笑出來。
可憐?
我有什麼可可憐的!
我今天娶的,就是我最愛的人!
他走向喜房的時候,到底是忍不住,嘴角微微扯了扯,腳步也加快了幾分。
不知道蓋頭下面,沈宜安的臉,該是多麼的絕色傾城。
那一刻,他忽然心頭一緊,餘光瞥見旁邊路過的一個小廝,似是有點臉生,又好像有點面熟。
楚和靖心裏頭咯噔一聲。
楚匡義到底還是對他放心不下。
他繼續神色如常地往喜房走,短短的一段路,他腦子裏轉過了無數個念頭。
最後,他掀開沈宜安的蓋頭,她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就僵在了臉上。
“沈宜安,你終於稱心如意了,真叫我噁心。”他冷聲道。
那一刻,沈宜安臉上的神情,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他也痛恨自己,沒辦法給愛人美好的生活。
可是沈宜安,我不得不這樣,我愛你,可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沈宜安嫁進來以後,也收起了大小姐脾氣,一心一意想要做一個好妻子。
可是再好的脾氣,也架不住他總是冷言相對,冷臉相向。
沈宜安也有幾次忍不住,對他發過脾氣。
可是每一次,他都會看着她,帶着星點冷笑道:“沈宜安,當初又不是我要娶你的,你要是覺得不開心,大可以滾回沈家做你的大小姐。”
他每一次都以爲沈宜安會生氣,會摔了門出去,會回到沈家再也不要見他。
可是每一次,沈宜安都只是低下頭去,然後背過身去,低聲問他,“今天中午你想喫什麼,我去吩咐廚房做。”
沈宜安,你那樣張揚的一個人,卻在我面前愛得如此卑微。
我很心疼,可是我不能告訴你。
沈宜安,總有一天會好的。
我會擁有保護你的力量,到時候,我會告訴全天下,其實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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