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亥早就感覺到外面的人已經走了，但楚沉瑜卻還是一直不肯出去。
她太怕自己被抓回去了。
秦之亥見她一臉緊張，連額上都滲出汗水來。
黑暗之中，他沉聲問道：“你爹到底想把你嫁給誰？”
原本四下裏一片安靜，秦之亥忽然說話，把楚沉瑜嚇了一大跳。
“我……”
她猶豫了一下，才微微垂眸道：“挺大年紀的一個男人，而且死了好幾個妻子了，性情暴戾，還很喜歡打人，我不想嫁給他，更何況，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我喜歡的人，可是一個大英雄！”
只要提起仇牧起，楚沉瑜的聲音就會變得歡欣雀躍。
仇牧起就是她人生裏的太陽，只要有他在，到處都有光。
“哦，”秦之亥聲音總是悶悶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你喜歡英雄。”
楚沉瑜歪了歪頭，“當然了，這世上所有的姑娘都喜歡英雄吧，英雄救過我，所以這次我要去保護英雄。”
秦之亥想，這些年來，想要靠近他的女人的確不在少數。
也不知道有多少曾跪在他面前說，他是個英雄，叫人仰慕和喜歡。
但還沒有一個人曾經說過，要來保護他。
就在此時，外頭忽然響起了江城道的聲音。
“你們在哪啊！人都走了，出來吧！”
楚沉瑜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秦之亥陰沉着臉出去，“喊什麼喊，這山上積雪不少，萬一雪崩了怎麼辦？”
江城道也冷冷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只伸手將楚沉瑜從山洞裏拉了出來。
“咱們還要多少天才能走出這山啊。”楚沉瑜一面跳，一面把手放在嘴邊呵着氣。
“實在是太冷了。”
就算是在馬車裏，她每天晚上也都會被凍醒好幾回。
她現在只想趕緊出去找個小城鎮喫點熱湯麪，暖暖和和睡一覺。
“估計再有個三天也就差不多了，”江城道抿脣開口，眼角微微低垂，“到時候鎮上肯定會有商隊和馬車行，想去哪都行，秦公子也可以離開了。”
江城道和秦之亥的目光撞在一起，空氣裏頭刀光劍影，卻凍結成冰。
“對了，秦之亥，你是要往哪裏去啊？”楚沉瑜問道。
江城道前幾天也問過他爲什麼會在這裏受傷，到底是哪裏人之類的問題，但是秦之亥都不願意回答，理都不理他，只當是聽不到。
“和你們一個方向。”秦之亥面無表情道。
他本來就打算回秦國的，只是沒想到路上遭遇了埋伏，和自己的親衛軍走散了。
“那太好啦，”楚沉瑜笑眯眯道，“我們可以繼續一起走了！”
江城道的臉色又冷了幾分，幾乎要和這滿天飛雪融爲一體。
秦之亥只含糊了一聲，一陣風吹過，楚沉瑜也沒聽清他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縱然楚沉瑜日日記掛着，但是仇牧起那邊的情況，還是不算太好。
月氏那邊的軍隊實在是過於兇猛，仇牧起縱然手底下也都是虎狼之軍，對抗起來也很喫力。
但是將這件事交給仇牧起以後，他卻根本沒有過問過一句。
好在如今燕嬰已經帶着沈宜安離開了，他也能稍微放心幾分。
燕嬰他們纔剛剛被囚禁，前幾天才和他聯繫過，故而他還不知道沈宜安被山賊抓起來的事情。
只是沈宜安一日沒有抵達他身邊，他就一天沒辦法完全放心。
京城那邊的消息，他也是經常盯着。
虎子見他日日這麼熬着也不是個事，便會先把京城那邊的消息看一遍，揀着要緊的和他說一說。
楚和靖被顧筱菀戴綠帽子，叫整個京城都嘲笑這件事，其實在虎子看來，並不算是什麼大事，但是說不定可以逗仇牧起開心一下，便和他提了一嘴。
仇牧起一聽到楚和靖的名字，就是滿臉的厭惡。
渣男賤女，互相殘害也只是報應罷了。
只是當聽虎子說“整個京城都在嘲諷他事個徹頭徹尾的綠老龜，頭上綠油油不說，還縮在家裏不敢露頭‘的時候，仇牧起卻忽然頓住了手上動作。
“京城有多久沒有過楚和靖的消息了？”
他的心裏緩緩浮起了幾分不安。
虎子微微愣了愣，片刻之後才道：“好像有一段時間了，大約……半個多月吧……”
半個多月了……
仇牧起驟然神色一冷，“你且去好好查一查，我懷疑，楚和靖可能已經不在京城了。”
“可是大王……”虎子想了想，“楚和靖前段時間和楚匡義鬧得並不痛快，他若離開，楚匡義那邊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嗎？”
“楚匡義此人，不可用常理去想，”仇牧起微微冷眸道，“我總是怕小安會出事。”
沈宜安是他如今唯一的牽掛了。
等到沈宜安的病好了，他這場仗打完了，就可以帶小安去青海了。
到時候，他們會重新擁有一個家，就像小時候一樣。
只是此時此刻的仇牧起，尚沒有想過天不遂人願這五個字。
虎子點頭應下。
“天色不早了，大王，您還是趕緊歇下吧，這幾日都沒什麼問題，您明天也可晚點起，前頭的事情，總有屬下呢。”
仇牧起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眼底一片烏青，眼睛裏頭全都是紅血絲。
還不等仇牧起說什麼，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兵，被門檻絆了一下，整個人轟地一下子跌進來，鼻子都摔出血來。
那小兵甚至沒有爬起來，都這麼頂着一臉血擡頭驚恐道：“大王！不好了，月氏那邊增軍了！”
月氏國內本來人就不多，前段時間還派了一部分人去北燕那邊搗亂，怎麼一轉眼，居然又冒出這麼多人來！
仇牧起的瞌睡瞬間消散，登時站起來就往外走。
等到站上城樓的時候，仇牧起一顆心重重沉了下去。
天邊密密麻麻一層人，幾乎看不見邊界。
那一瞬間狂風平地起，颳得草木搖晃，彷彿都是步步前進的月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