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燕嬰說,既然她如今已經到了豐州,燕嬰也就不必繼續保護她了,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燕嬰作出一副十分受傷的樣子,西子捧心道:“安安,你怎麼能這樣呢,之前還叫人家小甜甜,現在就想讓人家趕緊走了。”
沈宜安無奈地抿脣。
“我只是不想成爲你的累贅,燕嬰,你本就不該和我日日糾纏在一起,你有的你的事情要做,你如果爲了我而讓北燕的百姓處於一片水火之中,那纔是我的罪孽。”
燕嬰趕緊握住沈宜安的手。
“纔不會!”燕嬰微微撅了嘴,“安安,你永遠都不是我的累贅,再說了,現如今北燕那邊已經一片平和了,我早就知道,就是我父王虛張聲勢,想讓我陪他回去過年罷了,我纔不願意回去,一回去他就要嘟囔我這麼大了還不給他生個孫子抱的話,月氏那邊的兵早就退得差不多了,我父王一個人就應付得來,用不着我回去,但是安安,話說到這裏,我也還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哪一天,陪我去北燕?”
“我沒別的意思,”還不等沈宜安說話,燕嬰就趕緊舉起手來發誓,“不管你想要留在哪裏生活都好,我只是想帶你去看看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北燕那邊其實也挺冷的,一年裏頭差不多有兩個半季節都是冬天,春秋都很短,沒有楚國那麼多的花,可是冬天,那裏漫山遍野都是雪,最深的地方,甚至能把人給埋起來,我知道楚國也有雪,但是安安,我還是想讓你去看看,沒什麼特別的,我也想讓你看看。”
愛上一個人最明顯的標誌,就是膽怯的人變得勇敢,張揚的人變得自卑。
燕嬰從前在北燕,也是風雲人物,從不相信有哪一個姑娘會不喜歡她。
但是在沈宜安面前,他卻總覺得自己樣樣都不夠好。
沈宜安微微抿脣,朝着他笑了笑,“燕嬰,我不願意給你許下那種不一定會實現的諾言,但是,也許會有那麼一天的。”
她再也不願意見這世上的誓言落空,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燕嬰笑了笑,抓起她的手來,在自己的側臉上蹭了蹭。
“安安,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那一刻,燕嬰和沈宜安都沒有發現,在酒館的二樓,正有一個人一直在盯着他們看。
燕嬰今日是偷偷帶着沈宜安出來喫飯的,生怕皇甫奉和燕十七會打攪了他們倆。
但是楚和靖卻早就知道了他們一行人抵達豐州的事情,並且第一時間就掌握了他們的動向。
他所坐的那個位置前頭擺了一大盆矮子松,剛好將他的人擋住,但是他卻能從樹幹錯落中看到下頭的沈宜安和燕嬰。
在剛得知沈宜安來的時候,他幾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去城門口迎接她,順便給她一個聲勢浩大的擁抱。
原本,沈宜安是完完全全只屬於他一個人的。
但是現在,他連對她的思念,都必須要極力壓制住,甚至只能在暗中看她幾眼。
沒想到見到了以後,反而比沒見到的時候,讓他更思念。
人總是會對未曾得到和已經失去的東西念念不忘。
他無比懷念從前那些和沈宜安朝夕相處的日子。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甚至在夢中都回去無數遍,可是在夢裏,他也知道,沈宜安已經離開他了,這一切都是幻想。
夢中悵然,醒來以後,又更加悵然。
而且那些記憶隨着時間的流逝正慢慢變得模糊,只剩下他的思念和悔恨,日復一日如初春的野草一般瘋長。
他想砍斷燕嬰的手,奪回自己的沈宜安。
但是他不能,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
那一瞬間,沈宜安彷彿感覺到身後有什麼不對勁,下意識回過頭去。
雖然知道沈宜安看不見自己,但是楚和靖那一刻還是狠狠往旁邊閃躲了一下。
對面的影一見自家王爺如今竟在這般卑微,也忍不住嘆了一聲。
沈宜安並沒有看見他,便還是轉了回來。
燕嬰忽然拍了拍腦袋,對沈宜安道:“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來。”
“你看看這個,這是老仇前幾天發過來的,”燕嬰推給沈宜安一封信,“你說這個老仇,作戰的時候都不專心,也難怪前幾天情況兇險到他都沒有時間聯繫我們,他派人去查了京城那邊,說是楚和靖很有可能已經不在那邊了。”
沈宜安的心頭驟然一抽。
燕嬰摸了摸鼻子,“前段時間那個柳真的事情也算是鬧得滿城風雨,估計楚和靖也沒臉繼續在京城待下去了,就是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裏。”
沈宜安的心頭升起了幾分不安。
她對楚和靖還是很瞭解的,他是一個十分能蟄伏忍耐的人,從前楚匡義那麼懷疑他,而且處處針對他,他也都能一直隱忍不發。
柳真這件事情,的確是往楚和靖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但是他決然不會因爲這件事就離開京城。
要知道這麼多年,他在京城,也是鋪設了不少勢力的。
他不會是來找你了吧……
沈宜安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道。
不,不可能!
沈宜安自己反駁了自己。
但是轉瞬,她又想,這幾年來,楚和靖雖然沒有做過什麼對她好的事情,但是卻時時刻刻把愛她這句話掛在嘴邊,而且還對她陰魂不散地糾纏。
她離開京城來往邊關,就是想開啓新生活的。
她萬萬不願意自己的後半輩子還要和楚和靖糾纏在一起。
燕嬰還在旁邊說什麼,沈宜安卻已經聽不見了。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注意到了地方。
那一盆矮子松,格外引人注目。
就在那一瞬間,沈宜安忽然拔腳而起,就朝二樓衝了過去。
“哎,安安,你做什麼去!”燕嬰在後頭焦急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