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念江山一念卿沈宜安 >第285章 祁東爾列
    沈宜安下意識看了那邊樹下的楚沉瑜一眼。

    但也只是一瞬間,她就將目光收了回來。

    秦扶桑很想囑咐沈宜安,楚沉瑜雖然待她很用心,但秦之亥此人卻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

    而且這些年來,除了楚沉瑜,還從未見他對誰心慈手軟過。

    但他一想,沈宜安如今還住在胡王府上,況且之前,秦之亥也算是幫了沈宜安不少,甚至還帶了皇甫奉來救他。

    他這麼說,未免會有嚼舌頭根子的嫌疑,便只將這些話都嚥了下去。

    沈宜安是個聰慧的人,他只要稍稍提醒一下,沈宜安有所警覺便好。

    片刻之後,她微微頷首道:“多謝。”

    秦扶桑稍微往旁邊讓了讓。

    “你如今在宮中……可無事?”沈宜安本想離開,但思慮片刻,又問道。

    秦扶桑輕聲一笑。

    沈宜安發現,好像從第一次見到秦扶桑開始,他面上就一直是這樣,從來不會有什麼劇烈的表情。

    哪怕他纔剛剛遭受到母親的算計,哪怕他的手腕上還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痕。

    可他永遠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可預見明日太陽的升起,然對秦扶桑來說,很多年來,他都是過一日少一日,不知自己明天,還是否會有呼吸。

    “沒關係,她不是已經被禁足了嗎?我呆在宮中,自然不會有事了。”

    沈宜安如今與秦扶桑的關係也有幾分奇妙,若說是朋友,好像也不算,但若說不是朋友,他們倆之間,也經歷了不少事情了。

    沈宜安沒有繼續多問,只朝秦扶桑匆匆頷首,算是告別。

    楚沉瑜見她說完,便過來挽着她的胳膊一道往外走。

    “小安,我也只是和你說一說,秦扶桑看着人脾氣很好,但他自幼便被送出京城,父皇母妃皆沒有陪在身邊,其實他的性子是很薄涼的,他這樣的人,很難真的對誰有什麼情感,友情也好,愛情也罷,甚至說,他這樣的人,都未必會學會感恩。”

    沈宜安輕聲一笑。

    秦扶桑爲人薄涼不假,但若論起無情來,這世上,怕是沒有哪個人比得上秦之亥。

    她出身將門,父兄身上皆是帶着鐵血殺氣的,但是大家上了戰場,靠的就是保家衛國的心念和一顆夠狠的心。

    但秦之亥不是。

    他樂在其中,十分享受,他渴望戰爭,如同無數平民期冀和平。

    他喜歡戰場上黃沙吹寒鐵的聲音,喜歡血流成河後,空氣裏瀰漫着的血腥味。

    他一開始對楚沉瑜只是喜歡,又興許是愛,但楚沉瑜讓他屠盡百葉城的那一刻,他站在風裏,當時便知道,此生此世,他最愛的,迷戀的,唯一相伴終身的,只會是這個女人。

    但這話,沈宜安自然不會和楚沉瑜說。

    秦之亥對楚沉瑜是真的好,楚沉瑜也自然感覺不出來這些。

    況且秦之亥爲人且不說,爲夫乃是世間罕見的好,沈宜安不會去挑撥他和楚沉瑜之間的關係。

    “你笑什麼?”楚沉瑜歪了歪頭。

    “我笑你明明年紀比我小,還總是一口一個小安地叫着。”沈宜安笑着捏了捏她的胳膊。

    楚沉瑜皺了皺鼻子,“我要保護你呀。”

    代替仇牧起活下去,好好保護沈宜安,已經成爲楚沉瑜的人生信條。

    沈宜安微微仰起頭來,看着漸漸沉下來的天色。

    夕陽倒掛在山頭,金燦燦的紅色灑遍世間。

    “沉瑜,我從前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沒想過會離開楚和靖,沒想到哥哥會回來,更沒想到哥哥會死,沒想到會離開她生長了二十年的京城,沒想過……會和楚沉瑜一起,在夕陽下頭慢慢地走。

    楚沉瑜微微抿脣低頭,“是啊,誰又想過呢……”

    她也沒想過,昔日她是受盡寵愛的七公主,忽然就成了楚匡義手裏的棄子,被隨隨便便嫁給一個暴虐的老男人,更沒想過,她會被秦之亥半路劫走,成爲他的王妃。

    “但是小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轉頭看向沈宜安,眸子裏倒映着夕陽的光,看起來暖洋洋的。

    此刻,歲月靜好不過如此。

    但沈宜安知道,生活這汪水,不會一直風平浪靜。

    不過她還是笑着對楚沉瑜點了點頭道:“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宜安和楚沉瑜回胡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幾分晚了。

    二人剛走到前廳門口,忽然聽到裏頭有一人拔高嗓音說了句什麼。

    那人的語調聽起來有幾分奇怪,說話速度又快,她們兩個沒聽懂,但卻聽到一個詞,彷彿是——祁東爾列。

    沈宜安的心頭陡然跳了一下。

    她還記得初到青海的時候,白起曾和她說過,往東的,便是祁東爾列的部下,是如今青海最大的一個部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秦之亥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她們倆,手心向下壓了壓,示意麪前那人暫且不要說話。

    “沉瑜,晚飯喫過了嗎?”

    楚沉瑜搖了搖頭。

    “你在談事情?”楚沉瑜看着秦之亥面前那人的側臉,只覺得高鼻深眸,腮上胡茬茂密,雖則秦國和楚國人長相不甚相同,但大抵相似,可這個人一看,便不像是中原人模樣。

    秦之亥微微頷首,刀削的面容上毫無表情,只道:“你等我片刻,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楚沉瑜應了一聲,與沈宜安一道往後院走去。

    這短短的一段路,沈宜安看起來心事重重。

    “小安,你怎麼了?”楚沉瑜忍不住問道。

    沈宜安搖頭,“沒事,大約是今天進宮累着了,我先回去了,你和胡王喫飯,我便不叨擾了,你們兩個好好喫。”

    沈宜安朝楚沉瑜一笑,楚沉瑜的側臉上飛起兩團淺淺的紅暈。

    她本是想邀請沈宜安一起的,但想着她與秦之亥坐在一起只怕是不自在,倒不如讓她自己回去喫呢。

    從進宮到現在,沈宜安水米未進,然回去以後,卻還是毫無喫東西的慾望。

    她坐在桌邊,攤開一張紙,想要給燕嬰寫封信。

    她撐着頭,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一思量了過去。

    秦扶桑今日所說的話,她並非完全不信的。

    但細細一想,秦之亥也的確幫了她不少,她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今天回來的時候,那人的側影,再加上那句“祁東爾列”,實在是沒辦法讓她不往別的地方想。

    一顆墨珠啪地一聲掉落下來,在她的信紙上洇開。

    將她寫好的燕嬰的名字徹底淹沒。

    沈宜安想了想,到底還是嘆了一口氣,將那團紙揉了揉,扔到了一旁。

    燕嬰如今在北燕,只怕是已經焦頭爛額。

    他每每來信總是說一切都好,她卻知道,他定然只是報喜不報憂。

    罷了,這些事情,她還是自己解決吧,就算是告訴燕嬰,又有什麼用呢。

    沈宜安撐着頭往窗外看,不過短短兩刻鐘的功夫,天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墨藍色的天空像是一張大網,徹底將她籠罩在裏頭。

    她驟然覺得鼻頭有幾分酸,似是想哭。

    那一刻,她想,若是哥哥還在多好啊。

    她不是希望有個人來保護自己,她只是想,有那麼一個人,她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此時,另外一邊,楚沉瑜還在和秦之亥一起說話。

    楚沉瑜本不是一個多心的人,但今日出宮以後,沈宜安曾和她說過,往後不要再常去瑜妃宮裏,並將自己今天的推理和她說了說。

    楚沉瑜羞愧於自己長於深宮之中,於察言觀色之事上,竟然還不如沈宜安。

    興許是那一刻她開了竅,總歸在看到那男人的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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