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另外一把匕首從另外一邊刺了過來,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宮女刺過來的時候,正好顧傾城將秦扶桑推了過去。
她的本意,是想讓秦扶桑撲到那些朝秦岐刺過去的匕首上面。
這樣,如果秦扶桑死了,也是爲了救秦岐而死,他面子上是有光的。
顧傾城守了這樣的望門寡,對名聲不僅毫無損害,還會受到別人的尊敬。
對她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所以在看到有刺客的那一瞬間,她就在心裏做好了準備,並且立馬動手了。
只是她沒想到,旁邊那個一直端着東西的宮女,居然也是個刺客,而且是衝着秦扶桑來的。
若是她沒有推開,那麼這把匕首,就會穩穩地扎進秦扶桑的心臟。
可是現在,秦扶桑卻只是被刺傷了右肩膀,登時摔在地上。
常樂公公之前的尖叫聲引來了禁衛軍,這些舞姬和那個宮女都很快被控制住。
楚沉瑜一直環着沈宜安,四下看着,生怕會忽然衝出一個人來傷害她。
而秦之亥,則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心無雜念。
等到刺客全部被控制住以後,楚沉瑜才忽然鬆了一口氣,臉色也白了起來,嘴脣顫抖了幾下。
她一回頭,哆嗦着輕輕靠在了秦之亥的肩膀上,“怎麼辦……”
她連聲音裏,都帶着幾分顫抖。
秦之亥面上並無什麼神情起伏,比這更兇險的事情,他這些年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
“別怕。”秦之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楚沉瑜吸了吸鼻子,額頭在他胸膛上蹭了兩下,小小聲,“那些舞姬是你找來的,宴會是你組織的,怎麼辦啊……”
她也是在宮裏長大的,雖然後宮與前朝不盡相同,但大概的事情,她還是瞭解不少的。
今日之事,不管到底是不是秦之亥做的,都和他脫不了干係。
那一瞬間,彷彿冰川盡化,萬物歸春。
秦之亥的眸子裏第一次沾染上了叫做暖意的東西。
“沒關係,”他輕輕將楚沉瑜按進了自己懷裏,叫她聽着他的心跳聲,“會沒事的。”
楚沉瑜,你這樣關心我,便是地獄失火,我也要屠盡衆神掀翻陰曹地府,踏千萬枯骨,帶你回人間。
剛剛還亂作一團的大殿現下卻沉靜下來。
每個人都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祭祖宴會上發生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常樂公公彎腰站在一旁,好半天都不敢擡頭。
秦岐怔愣地坐在那裏,彷彿還沒有回過神來。
瑜妃坐在他的身側,有心想要摸一摸他的手寬慰幾句,但卻不敢動彈。
這一刻的秦岐,面上神情既無恐懼,也無震怒。
但偏偏這樣,才格外叫人害怕。
瑜妃陪了秦岐也有些年份了,但是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不過潛意識裏她知道,秦岐今日,一定要發好大的火。
半晌以後,秦岐才緩緩擡起頭來。
他先是往角落裏看了一眼,巫靈也是一臉震驚地與他對視。
其實那一刻,巫靈心裏是開心的。
誰會想到,顧傾城會剛好推秦扶桑一把,讓他躲開那致命一擊呢?
秦岐總歸是不能賴到她身上的。
“皇上,所有的刺客都已經被控制住,還請皇上指示!”
禁衛軍首領彎腰拱手道。
他的額上,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今日的宴會,雖然是秦之亥主辦的,但是他們作爲禁衛軍,也是要保護皇宮安全的,這些舞姬身着清涼卻能夠帶這麼多匕首進殿,本身就是他們的失職。
“拖下去,殺了。”
秦岐冷冷開口。
“是……”
禁衛軍首領的頭還未擡起來,又聽得秦岐道:“今日在殿周圍當值的所有禁衛軍,全部都拖出去殺了!”
秦岐眸子裏萬里冰川聚攏,千把寒刀凜冽。
“包括你。”
這簡簡單單三個字,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禁衛軍首領的腿彎。
他徑直跪下,往前挪了兩步,“皇上!饒命啊皇上!今日的事情,屬下……”
“再敢多言株連九族!”
秦岐眸子猩紅,拿起一旁的酒杯來,狠狠砸向了首領。
那首領被潑了一頭一臉的酒水,臉色灰敗,很是狼狽。
他渾身癱軟,一點力氣都沒有,直接就被人給拖了下去。
瑜妃輕輕撫了撫秦岐的後背,柔聲道:“皇上請勿動氣。”
秦岐甩開她的手,看向一旁流血不止的秦扶桑,微微蹙眉道:“趕緊讓太醫過來吧。”
“行了,若是無事,大家也都散了吧。”
秦岐懶懶揮了揮手,一臉的不耐煩。
他冷冷看向顧傾城,顧傾城瞬間打了個寒噤,想要挪開目光不敢再看他,但是卻連挪開目光的勇氣也沒有。
她坐在那裏,腿不住地發抖,她不知道剛剛她的所作所爲是不是被秦岐看到了,也不知道秦扶桑會不會將實情說出來。
她已經打定主意,如果秦扶桑膽敢說什麼的話,那她一定要咬緊牙關死不承認。
總歸除了秦扶桑,應當是沒有別人看見的。
“皇上,臣有一言,不得不說,今日的宴會,乃是胡王組織的,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胡王不可能不給衆大臣們一個解釋,皇上龍體,乃是我秦國江山社稷百年基業的指望,而剛剛扶桑公子衝上前去,想要救的不僅僅是皇上一人,更有咱們整個秦國!”
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裏格外響亮。
衆人順着聲音來的方向看去,正是李如福起身拱手,正義凜然地說出了這番話。
這倒是叫人有點驚詫了。
按理來說,這李如福本是和秦扶桑沒什麼交情的,而且從前,他還和秦之亥更親近一點。
這李如福的官職雖然不算高,但今年也六十歲了,馬上就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他所說的話,秦岐也不能半點面子都不給。
“胡王!今日之事,你必須要給朕一個交代和解釋!”
秦岐緊緊皺眉,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他朝秦扶桑點點頭道,“你這幾日好好休息,若有什麼身子不適的地方,便叫人來稟告朕。”
聽着,也很是一副慈父的模樣。
“皇上,”秦岐話音剛落,李如福又拱手道,“臣以爲,有過該罰,有功則當賞,臣以爲,扶桑公子歸京已久,年歲也長,不管從什麼方面來說,都是到了該封王的時候了,還請皇上,封扶桑公子爲王!”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秦扶桑這是給李如福灌了什麼迷魂湯,能讓李如福在告老還鄉之前,替他這樣邀功。
然此時,秦扶桑也是一臉的不解,甚至忘記了肩膀上的疼痛。
秦岐這段時間一直都表現得對秦扶桑格外關心和愛護,但是卻一直對封王一事閉口不提,如今李如福主動挑破了這層窗戶紙,他倒是不能再裝作不明白了。
“朕當然知道,但是扶桑乃是朕的兒子,今日又救了朕,若要封王,一定要選個好日子纔行。”秦岐看着秦扶桑笑,滿面寵愛,但他眼底的那一抹憎惡和厭煩,卻也是讓秦扶桑無法忽視的。
一旁的顧傾城瞬間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秦扶桑。
這個病秧子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好!
她原本是想讓他死的,誰知道她這一推,竟然給他推出了一個王位?!
顧傾城氣得咬牙切齒,秦扶桑捂住傷口,面色慘白地行禮謝恩。
秦岐卻將目光轉向顧傾城,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