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爲,自己這樣苟且度日,逆來順受,只不過是等待着去死而已。
直到遇見了秦之亥以後,她彷彿又找到了記憶裏的那個人,將全部年少的情感都投射在了秦之亥的身上,然後也有了想要保護一個人的衝動。
但想要保護一個人,首先,她就要自己強大起來。
不過宋淺煙沒想到,在她保護秦之亥的時候,秦之亥也在保護她。
她第一次看到了對於未來的希望。
她發誓,總有一天,自己要殺了藺祈祥那些人,而且,就會是在不遠的將來。
藺祈祥說的沒錯,陳家並沒有就這樣輕易接受了陳大壯的死。
縱然丫鬟已經說過,那天晚上的確看到陳大壯走出了院子的,但是陳大壯的老婆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其實這些年來,好多人都在私底下嘲笑,陳大壯不算是個男人,根本就是倒插門到他老婆家裏的,所做的每件事,都要受他老婆和他老丈人的控制。
陳大壯的媳婦叫宋美蘭,是宋屠戶的閨女,上頭還有七個哥哥,個個長得都膀大腰圓,還有個姐姐生得貌美,嫁給了南元州丞做妾,第二年夫人死了,她姐姐便成了州丞的正妻。
故而宋家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陳大壯若不是在宋美蘭姐姐出嫁之前娶了宋美蘭,到宋家做上門女婿這樣的好事,只怕還輪不到他的身上。
只是他和宋美蘭成親也有兩年了,到現在宋美蘭的肚子也沒有什麼動靜,宋屠戶才找了關係,叫陳大壯來宋淺煙這裏試一試。
雖然都姓宋,但是宋美蘭可一點都沒給宋淺煙留面子。
她直接帶着自己的七個哥哥踹開了宋淺煙的院子門。
金色的門檻上全部都是他們的泥腳印。
丫鬟被嚇得瑟瑟發抖,跑進屋子裏來將房門關上,問宋淺煙道:“聖女,這要怎麼辦?”
“你們不是已經把消息告訴藺祈祥了嗎?”宋淺煙倒是看不出焦急來,仍舊坐在桌邊,臨摹着一幅畫。
這畫的名字叫《山河殘荷圖》,山河破碎,萬物孤寂,世間凋零,唯有半株荷花,開得栩栩如生。
丫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消息是傳出去了,可是藺祈祥到現在還沒來,而宋美蘭卻已經在外面踹門了啊!
宋淺煙只當是聽不到一般,獨坐西窗下,陽光從外頭照進來,模糊了她的眉眼,給她的側影鍍下一層淺淺的金光。
那兩個丫鬟的力氣怎麼比得上宋美蘭一家子,沒多一會兒的功夫,宋淺煙的房門也被踹開了。
“賤人!”宋美蘭進門便罵道。
她和她姐姐雖然是一母所生,但長相卻是雲泥之別。
她生得五大三粗,眼睛小時候還是很大的,但是喫多了肉,變胖以後,連眼睛都被擠到一起,鼻頭很大,下巴也有兩個,看着倒是個好生養的模樣,只是臉四四方方的,上頭還泛着點油光,說是陳大壯的兄弟也有人相信。
陳大壯雖然和她夫妻兩年,但是她也知道,要不是陳大壯家裏沒本事,早就在外頭沾花惹草了,宋屠戶叫他來找宋淺煙,他不知道有多開心。
宋淺煙這個賤人,這些年來城裏不知道多少男人都來過她這裏!
她居然還能做出這幅假惺惺的清純樣子,真叫人噁心!
宋美蘭衝過去就撕了宋淺煙手裏的畫,將墨水全都潑到了她身上。
“趕緊把老孃的男人交出來,要不然叫你死得難看!”
宋美蘭罵人的時候,唾沫星子亂飛,還帶着午飯時喫的肉消化後的味道。
她以爲是陳大壯不想回家,所以才躲在了宋淺煙這裏。
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看到人才行。
宋美蘭從後頭薅着她的頭髮把她拽了起來,“你他孃的拽什麼拽!老孃和你說話你是瞎了是吧敢不看老孃,什麼狗屁藺祈祥,誰知道你和他是不是一起騙老孃的,告訴你,今天老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見不到陳大壯,你們都得死!”
宋美蘭死死拽住宋淺煙的頭髮,直接把她推到了地上。
那幾個丫鬟也都被她的哥哥扔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哥哥看向宋淺煙的時候,還摸了摸下巴。
“給我打!”宋美蘭掐着腰罵道,“把她的臉打成豬頭,我看她以後還怎麼出去勾引男人!”
宋美蘭的哥哥從小就寵愛這個妹妹,她既然這麼說,哥哥們自然是不會含糊的。
宋淺煙捂住腦袋,拳頭和腳如雨點一般往她身上落,她被打得喉嚨腥甜,彷彿是要嘔出血來。
她一直盯着密室的方向,希望秦之亥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
她死死咬着牙,儘量讓自己不要痛呼出聲。
宋淺煙被打到意識模糊的時候,藺祈祥才匆匆趕了過來。
“呀呀呀,宋夫人這是怎麼了啊,消消氣,消消氣。”藺祈祥還指望着宋淺煙爲他賺錢,趕緊拉開了宋家人。
他狠狠剜了躺在地上,如同一條死狗一樣的宋淺煙一眼,對宋美蘭賠笑道:“宋夫人這是怎麼了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前幾天吳大人還說要叫宋淺煙過去呢,吳大人您也知道,是您姐夫的至交好友,您這樣,不是叫我爲難嗎?”
藺祈祥面上雖然帶着幾分笑意和討好,但是話語裏卻帶了威脅的意味。
他這幾年來在鎮子上也算得上是呼風喚雨,認識的周遭大人物也不在少數,雖然宋家攀附上了南元州丞他不得不給個面子,但是這也要看宋家要不要這個面子了。
“我就是想來找我男人,這個賤人……”宋美蘭張嘴便罵,目光和藺祈祥撞在一起,才轉了話頭,“這宋淺煙卻根本不和我說話,我也是一時氣急了,你也有老婆,應該懂我的感覺吧。”
宋美蘭雙手環胸,她的七個哥哥站在她身後,帶着十足十的震懾意味。
藺祈祥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宋夫人,您也該知道,這聖女,可是整個鎮子上的聖女。”
“咱們鎮子上還有不少男人指望着她呢,再者說了,大壯忽然失蹤,我也是很擔心的,這兩天一直都在找人去找,不過大壯這麼大一個男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不是,宋夫人不如想想,他有沒有可能是去哪個朋友家裏,喝了酒或者是怎麼了,沒回家。”
宋美蘭的臉色極爲難看。
難不成是這陳大壯食髓知味,從宋淺煙這裏出去以後,又去了青樓?!
那種地方的女人又噁心又不要臉,數九寒冬也穿着紗裙在外面招攬男人。
陳大壯要是真的敢去,她就剁了他的腿!
宋美蘭想了想,帶着七個哥哥氣沖沖往外走。
藺祈祥掃了趴在地上的宋淺煙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就跟着去送宋美蘭了。
宋美蘭帶來的人將這個院子翻了個底朝天,差不多每間屋子都打開看了看,沈宜安她們所在的那個房間也不例外。
“我看這兩個女人長得也不比那個宋淺煙差嘛,要我說,這聖女做了這麼好幾年了,也該換個人了。”
宋美蘭皮笑肉不笑,腮幫子上的肉顫抖了兩下,“上回我去看我姐姐,還見到了吳大人,吳大人和我姐夫說,好久沒看到新鮮好看的姑娘了。”
藺祈祥心裏咯噔一聲,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
宋美蘭這話,好像是在故意打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