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一次被這樣侮辱,應當還是在靖王府的時候。
那一刻,沈宜安拼盡全力,屈起膝蓋來,狠狠頂向吳大人。
他哀嚎一聲,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你有本事!”
待到疼痛緩解了一點以後,吳大人直接拿起一旁的鞭子,狠狠往沈宜安身上抽去。
這鞭子是他找人特製的,上頭掛着倒刺。
一鞭子抽過去,沈宜安身上瞬間就出現一道血痕,鑽心之痛倏而從四肢百骸躥到頭頂,她眼前一片虛無。
吳大人拿起一旁的蠟燭,就要點燃。
就在這時候,有人像是一陣風一樣衝了進來。
後頭還跟了幾個侍衛。
“常大人,您不能進去,大人還在裏面呢!”
可常經年哪裏顧得了這些?
他只恨自己沒有一雙翅膀。
他衝到外間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沈宜安的尖叫聲。
如同心臟被人攥緊,常經年一時間無法呼吸。
他踹了門進去。
看到那番場景,他差點暈厥過去。
然他還是儘量保持着面上的平穩,緩步過去。
吳大人一臉驚詫擡頭看他,轉瞬卻又反應過來,堆了一臉的笑道:“怎麼,常大人覺得那個男人沒意思?不如和我一起玩玩?這個女人姿色還不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常大人的眼。”
常經年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低頭去看沈宜安的臉。
他滿面寒霜,只道:“不了,這個女人,我要帶走。”
“常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吳大人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常經年擡頭,冷冷掃了他一眼。
他沒再說話,吳大人也沒敢多言,只能眼睜睜看着常經年將沈宜安抱了出去。
常經年聽到,他剛轉身,後頭吳大人就開始衝侍衛發火。
但是他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常經年已經讓人把秦扶桑給送了出去,自己卻把沈宜安給抱回了他的房間。
沈宜安的傷口沾了水,此刻已經疼得快要暈厥。
常經年到底是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了她的面上。
那是他朝思暮想許多個日夜的臉啊。
這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本來以爲,重逢會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擁抱。
他爲她掃平了青海的叛亂,給了她最想要的那個家一個安寧。
他想,若她能夠原諒他,就讓楚和靖和沈宜安再續前緣。
若是不能也不要緊,這一輩子,他就以一個新的身份留在她身邊。
總歸這輩子,他再也不要和她分開。
可是他沒想到,重逢之時,他竟然看到她那樣狼狽地被人折磨。
若他沒有察覺,今晚豈不是他親手將沈宜安送進虎口!
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我要給你擦藥,介意嗎?”
在顫抖着去解沈宜安衣衫的前一秒,常經年看到了沈宜安眸子裏的牴觸。
“我自己來就好了。”沈宜安輕聲道。
“你……受的傷很重。”
從前,他們兩個是親密無間的夫妻,可是如今,她卻這樣疏離與戒備。
“沒關係,”沈宜安微微垂眸,睫羽輕輕顫抖,“比這重的傷,我也受過。”
沈宜安不過是無心一句話,卻在常經年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當年楚和靖傷她多深,不會有人比常經年更清楚。
沈宜安,對不起。
可是一萬句對不起,也無法抵消我曾經對你的傷害。
常經年的手顫抖着將藥瓶遞給了沈宜安,然後轉過身去。
他眼底一片猩紅。
吳大人在他心裏,早就被打了一個叉。
這個人,是早晚要死的。
而且會死得極爲難看。
過了一會兒,沈宜安才輕聲道:“好了。”
待到常經年轉過身去,卻見她已經穿好了衣衫。
“多謝。”
從前她愛他,後來她恨他。
可是常經年卻緊張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你現在在哪裏,安全嗎,還是跟我在一起吧,”常經年剛說完,就見沈宜安面上換上了一副戒備模樣,趕緊又道,“或者我送你回去。”
眼下,他好不容易纔和沈宜安重逢,斷斷不能因爲過於心急而讓沈宜安逃離。
但是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果不其然,他這話說完,沈宜安面上的懷疑更重了。
常經年救了她,她還是很感激的。
但是這人未免也太熟絡了些?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常經年垂眸,深呼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澎湃情緒都壓制下去,“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
她曾以命愛我,我卻沒有護她周全。
沈宜安微微蹙眉,打量着常經年。
說實話,她也能從常經年的身上感覺到幾分熟悉。
可是這熟悉又不知道從何而來。
分明她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的。
縱然萬般不捨,常經年到底還是將沈宜安送了出去。
畢竟這是吳大人的府邸,叫沈宜安住在這裏也不方便。
只是一出門,他就看到,秦扶桑還在門口徘徊着。
“沈宜安!”
一見她出來,秦扶桑趕緊小跑過來。
他滿面的擔憂,好在沈宜安無事。
剛剛,他已經想辦法聯繫了自己在附近的勢力,一旦沈宜安還不出來,他會直接讓人衝進吳府。
至於其他的事情,他都顧不得了,沒有什麼比沈宜安更重要。
常經年給沈宜安找了一件新的衣服,所以秦扶桑並未看到她身上的傷口。
“是這位公子救了我。”
見秦扶桑狐疑看向常經年,沈宜安道。
“原來如此,”秦扶桑拱手,微微躬身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來日若有機會,定當重謝。”
“不必,以後,我們還會有機會見面的。”
常經年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看着沈宜安的。
他站在吳府門口,眼見着秦扶桑和沈宜安一道往前走。
月光拖着二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明明沈宜安和秦扶桑沒有任何的肌膚之親,甚至連袖子都沒有碰撞,可光是那交疊的影子,就讓常經年嫉妒到快要發狂。
他想變成月光親吻沈宜安的墨發,想要變成石頭擁抱她的腳,想要變成清風,將她攬入懷中。
沈宜安,這一次,我不會再叫你受到傷害,也不會再放開手了。
常經年一直看到二人的影子消失在拐角,方纔折身回去。
吳大人還在發脾氣,常經年卻根本不想管他。
他在房間裏給白起寫了一封信。
他現在還不知道沈宜安到底住在何處,也不知道沈宜安怎麼會被送來伺候吳大人。
但是吳大人他都放在眼裏,那些想方設法要討好吳大人的人,自然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會將這裏的事情解決,把沈宜安保護得好好的。
他書信一封給白起,叫他想辦法在秦國那邊鬧出點事來,讓秦扶桑不得不回去。
秦扶桑最近的事情,常經年也是聽說過的。
大名鼎鼎的宣王。
只是他如今在秦國的地位還不穩,想來出了什麼事,他是必須要回去的。
而秦扶桑那邊,自然不知道,常經年此刻已經把他當成了頭號情敵。
常經年也算是幫了他和沈宜安一個大忙。
藺祈祥肯定沒想到,他們倆這麼快就從吳家出來了,他還準備第二天再來接他們倆呢。
這樣,秦扶桑就有了聯繫自己人的機會。
他之前往青海那邊派了不少的人,南元城附近也有不少,很快就都聯繫上了,隨時待命。
按照計劃,秦扶桑和沈宜安是打算還回宋淺煙那裏的。
但是這一次,他們可不是孤立無援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