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偏頭去看,卻見常經年仍舊雙眸緊閉,沒有一丁點轉醒的跡象。
“好啦,希安乖,先和方伯回去睡覺好不好?等常大人醒了,我就去讓人抱你過來好不好?”
楚希安癟了癟嘴。
他希望常經年能和沈宜安一起陪他玩。
但是這兩天,他們倆卻都沒有去看過他了。
沈宜安背對着常經年,抱着楚希安。
而楚希安卻看見,常經年緩緩抖了抖睫毛,睜開眼來。
“小安……”
他沙啞着嗓子開口。
在夢裏,他重新變成楚和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事情。
他與沈宜安繼續糾纏不清,經歷了生死,再次歷遍那些齟齬。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
他親眼看到自己當年都對沈宜安做了多少十分過分的事情。
他醒來之後,愧疚之情愈發濃重。
只是那一刻,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現下是誰,又在什麼地方。
他以爲他還是楚和靖,可以求得沈宜安的原諒,然後他們倆就可以重新在一起。
可是那一聲小安說出口以後,常經年忽然就恢復了神智。
等到沈宜安帶着些許驚詫下意識回頭看的時候,常經年已經收起了脈脈含情的目光,轉而看向楚希安。
大約是聽錯了吧……沈宜安心想。
他應該叫的是“希安”而不是“小安”纔對。
其實在聽到常經年剛剛那一聲呼喚的時候,沈宜安的確是被震驚到了。
那一瞬間,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地被扯回了從前。
那一夜,楚和靖欺侮於她,卻又在她耳邊輕喚一聲“小安”。
他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後來卻又和她說我愛你的時候,也是叫的她“小安”。
她從未相信過楚和靖嘴裏的愛。
哪怕他每一次說起來的時候,看着都那麼真誠。
這世上,除了哥哥和楚沉瑜以外,也只有楚和靖一個人,叫過她小安了。
“常大人醒了,”沈宜安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來人啊,快去請大夫來!”
常經年咳了兩聲,楚希安高興地想要過去撲到他懷裏,卻被沈宜安給攔住。
沈宜安抱住楚希安,他的小腿還在半空中撲棱着。
“爹爹抱,爹爹好,陪希安玩。”
常經年微微抿脣,看向楚希安的目光裏滿是歉疚和不忍。
可是他現下,就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好在皇甫奉來了以後說,既然醒來,他就沒有大礙了,這兩日只要好好躺着就行了。
喝過藥以後,常經年就恢復了一點精神。
“這兩日,多謝沈小姐了。”
他靠在牀邊,氣若游絲道。
雖然這兩天都處在昏迷之中,但是常經年也不是一丁點神智都沒有的,他知道,沈宜安在他身邊守了他很長時間。
“沒什麼的,我只是略盡棉薄之力罷了,”沈宜安笑着道,“倒是希安,聽說常大人你身體不好,主動要求替你呼呼,說是這樣就好了。”
楚和靖其實和楚希安之間,並沒有相處過很長時間,父子之情更是淡薄。
而他變成常經年以後,除了有點良心將楚希安從楚國京城裏接出來,沒有讓他繼續在那裏受苦以外,就再也沒盡過什麼做父親的責任了。
且他都變了樣子,也難爲楚希安還能認得他。
常經年一時間心頭有幾分不忍。
常經年強撐着起身,想要去抱一抱楚希安,卻被沈宜安給攔住。
沈宜安抱着楚希安湊近常經年,楚希安軟軟的小手捧着常經年的下巴,“吧嗒”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親乖乖,好快快!”
沈宜安抱着楚希安湊近的時候,常經年的下巴從她的手背上擦了過去,縱然只是這麼短短的一碰,他也已然是滿心歡喜。
“好啦好啦希安,”沈宜安笑了一聲,“讓常大人好好休息好不好?你和方伯回去乖乖睡覺,只要你乖乖的,明天我就讓方伯帶你來看常大人好不好?”
方伯抱着楚希安出去,常經年咳了兩聲道:“小姐,這兩日城中還好嗎?”
“你放心就是了,這些事情都有我呢,戰場上也有胡王爺和燕世子,你且好好養着你的身子就是了。”
常經年“嗯”了一聲,不過沈宜安能看得出來,他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放心。
“這兩日白起也寄了信回來,說是他和呼圖巴爾那裏一切都好,叫咱們不要擔心。”
聽得此言,常經年微微愣了愣,然後又點了點頭。
其實他自己心裏清楚,白起此刻在前線的日子恐怕並不是很好過。
外界都以爲他真的在和呼圖巴爾並肩作戰。
但是呼圖巴爾就是常經年,常經年就是楚和靖。
如今他就躺在這裏,白起又和誰並肩作戰去?
前線所有的事情,如今都壓在白起的肩膀上。
“我昏迷了幾天?”
“三天,但是你放心,一切都好。”沈宜安又寬慰了一句。
三天……常經年心想,在夢裏,他過了只怕不止三年。
“對了,城裏有人對胡王……”
常經年忽然想起了此事,匆匆對沈宜安道。
“沒事,你只放心就是了,”沈宜安道,“我已經查出來了,那人也沒能真的刺殺到胡王爺。”
楚沉瑜和秦之亥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派人和沈宜安說了平安。
不過這之後,就沒有二人的消息了。
沈宜安心頭也有幾分焦急。
不過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秦之亥就和楚沉瑜一起過來了。
秦之亥還握着楚沉瑜的手。
楚沉瑜顯然有幾分不好意思,臉都是紅撲撲的,而秦之亥則滿臉容光煥發,看起來昨天晚上應該是過得很暢快。
一見到沈宜安,楚沉瑜當即就想甩開秦之亥的手,而秦之亥卻握得更緊了一點。
楚沉瑜白了他一眼,他也只當是看不到。
不知爲何,這次失憶以後,秦之亥覺得自己臉皮更厚了一點,但是和楚沉瑜的關係也親近了不少。
本來昨天晚上身上痠痛的時候,楚沉瑜還在想,旁人都說,這世上男人都是一樣,若是得到了這個女人,便不會像是沒得到的時候一樣珍惜。
她不知道秦之亥是不是也是這樣。
可是秦之亥卻一直在她揉着小腹和腿,拿慣了長刀的手做起這種事情來雖然很笨拙,但是卻十分溫暖。
而且看起來,在得到她以後,秦之亥反而更黏她了。
楚沉瑜將昨天發生的事情都和沈宜安說了說。
李來立掛在城牆上並沒有活多久,就被下頭的鬍子一箭射穿了喉嚨。
也算是求得了一個痛快的死法。
但李來立之前衝秦之亥喊的那些話,還是很值得深思的。
楚沉瑜有點緊張。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在沈宜安心裏,秦扶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如若秦扶桑和秦之亥當真站在了對立面上,那麼她和楚沉瑜,又要如何是好呢?
雖然之前沈宜安說過,這些事情與她和秦之亥的愛情無關。
可是……
沈宜安微微蹙眉道:“王爺以爲,這件事是怎麼回事?”
“和你想的一樣。”秦之亥沒有絲毫猶豫,清冷道。
楚沉瑜仰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秦之亥俯身,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吻,楚沉瑜的臉瞬間又紅透了。
沈宜安只當是沒看見。
“本王並沒有懷疑秦扶桑,若當真是他做的,那他也太蠢了。”
李來立其實當時那個距離,就算是楚沉瑜沒有來的話,只怕,也刺殺不了秦之亥。
運氣好一點的話,也只能讓秦之亥受傷罷了。
而且他當時所說的話,更是生怕別人聽不出來他是受秦扶桑或者秦之羌指使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