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伯活了幾十年,見過太多的人和事,他能感覺出來,沈宜安和楚和靖之間的糾纏,並不會就這樣輕易結束。
沈宜安輕輕搖了搖頭,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劇烈得咳了起來。
楚希安擡起頭來,一臉的擔憂,趕緊伸手幫她拍了拍。
沈宜安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前一段時間就開始咳嗽,這兩天更嚴重了起來。
卿羽本來是想找皇甫奉來看看的,但是沈宜安想着自己怕是急火攻心,肺火上行,也就沒去麻煩皇甫奉。
這兩日皇甫奉有不少事情要忙,還要照顧楚希安,她這點小事,就不必多麻煩了。
本以爲過兩日就好了,誰料居然更壞了起來。
楚希安伸出小手想要抱住沈宜安,可就在那一刻,沈宜安忽然咳得更劇烈了,然後猛地捂住了嘴巴。
饒是如此,還是有星點液體濺到了楚希安的小手上。
方伯定睛一看,竟然是猩紅的。
“娘娘!”方伯頓時也慌了。
沈宜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可不知爲何,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從榻上栽落下去。
她的頭磕到了桌子角,登時就沒了意識。
楚希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差點也跟着掉下去,還好方伯一把撈住。
“卿羽姑娘!”方伯急得滿臉是汗,朝外面喊道,“快來人啊!”
卿羽進來一看就慌了,匆匆讓人去請了皇甫奉過來。
皇甫奉今早起來就有點心中不安,配藥的時候差點就加錯分量,等到卿羽派人過來的時候,他聽完就豁然起身,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撞翻了。
桌上的書籍掉落在地,泛黃的紙張彰顯其年代的久遠。
一陣風吹過,嘩啦啦翻過書頁,停在了皇甫奉之前看過的一頁上。
這是他剛得沒多久的古籍,上頭記載了不少疑難雜症。
這一頁上寫的是落櫻症。
這病的名字聽起來好聽,卻是這書中數一數二的絕症。
感染上這種病時,初初看不出什麼不尋常的地方,但心肺會慢慢出現問題,人也一日比一日虛弱,進而咳嗽,最後咯血。
咳出的血量巨大以至於根本捂不住,會直接迸濺而出,落在地上,便像是一片一片櫻花瓣。
所以,纔有這麼一個名字。
但是患有此病的人,心肺會像是被蟲子啃食一般,慢慢出現漏洞。
藥石無醫。
古籍之上關於這病的治療方法,寫的便是這四個字。
皇甫奉進去看見沈宜安咳出來的那些血時,心裏頭便是一驚。
等到再爲她搭脈的時候,更是覺得每樣都能和那古籍對得上。
皇甫奉心頭咯噔一聲,手心裏也出了不少的汗。
他從醫多年,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你來……”皇甫奉喚了燕嬰過來,右手還在抑制不住地顫抖着,“你去再請一個大夫來,給丫頭診脈。”
他原本也以爲,沈宜安就是急火攻心,只要喫幾服藥就好了。
而且這火肯定也是楚和靖導致的,若當真叫沈宜安受苦,他一定要去痛揍楚和靖一頓,最好是拉上秦扶桑,一起出出氣。
在這種事上,他和秦扶桑還是一條心的。
可皇甫奉叫他去請別的大夫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這病來得洶涌?
可是這天侖之中,又怎麼可能會有比皇甫奉醫術還好的人?
“快去!”皇甫奉紅着眼睛吼了一聲。
燕嬰不敢耽擱,趕緊叫了燕十七過來。
皇甫奉聲音沙啞,帶着藏不住的慌張,“不必找名醫,只找那規規矩矩讀過幾年醫書,雖然治不了什麼大病,但向來嚴謹,沒有在小病上出過差錯的大夫來就是。”
這不就是庸才嗎?
燕嬰心中疑惑更盛。
但燕十七沒有絲毫耽擱,直接翻身出去。
燕嬰想要問一問皇甫奉是怎麼回事,但他坐在那裏不停地搓着手,燕嬰卻又不敢問了。
燕十七的輕功是很好的,不多時便拎着那大夫回來了。
那大夫看樣子很年輕,生得文文弱弱,麪皮白淨,一看就知道是個老實人。
皇甫奉把他叫到了跟前來,指着沈宜安說道:“給她診脈,然後把脈象全部都寫下來。”
那大夫不敢耽擱,匆匆點頭。
原本看着這一屋子的人非富即貴,他還是很害怕的,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麼大人物。
但知道是要診脈,而且只需要寫脈象,他就不慌了。
學醫的時候,先生就說過他的脈象看得是最準的,有時候先生都會讓他診脈,然後在一旁輔助開方子。
不多時,他便給沈宜安診完了脈,將脈象一五一十寫了下來。
他的字娟秀好看,是方方正正的楷體,絕對不會叫人錯認任何一個字。
這也是他行醫的習慣,先生曾說過,治不了大病不要緊,只腳踏實地,將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便算是一個上好的大夫了。
皇甫奉接過他手裏的那張紙,一時間老淚縱橫。
這年輕大夫心頭一慌,作揖道:“老先生,可是在下有什麼錯處?”
皇甫奉搖頭,叫燕十七去把自己的那本古籍拿過來,遞給了這個年輕大夫,然後道:“你且看看,是不是所有的都能對得上?”
那大夫一字一句看過去,緩緩點頭,“可是,這書在下乃是第一次讀,但脈象是沒錯的,嚴絲合縫,都能對得上。”
“落櫻症,”這大夫讀了這病的名字,然後下一秒,登時面無血色,“藥石……無醫。”
燕嬰和秦扶桑齊齊衝上前來,奪過了那本醫書。
“老頭兒……”燕嬰抖若篩糠,白着一張臉看向皇甫奉。
秦扶桑也眸含希望。
當年他都快死了,皇甫奉都能把他給拽回來,沈宜安的病,他也一定會有辦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