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和靖大約是聽到了聲響，回頭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沈宜安與燕嬰立在一處，二人並未牽手，中間也隔着一點距離，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倆就站在那裏，就讓楚和靖想起四個字來——親密無間。
他從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不管是燕嬰還是秦扶桑，都不曾真的讓他心慌過。
他知道沈宜安對他有恨，可也知道，沈宜安從來沒有真正愛上過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
他們倆相識那麼多年，又糾纏了那麼多年，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瞭解沈宜安。
但是這一刻，楚和靖驟然覺得心口一疼。
歸京以後，不知道他是又去找大夫改了自己的面貌，還是去特製了什麼面具，總之此刻站在沈宜安面前的，的確是楚和靖的長相，而不是常經年的。
那一刻，沈宜安看見他朝自己走過來，彷彿有一種穿越時光的錯覺。
好像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楚國，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靖王府。
而這幾年所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大夢。
她輕輕打了個寒噤。
燕嬰偏頭看她，楚和靖也走到了她面前來。
楚希安拉着楚和靖的手，差點蹦蹦跳跳起來，他走到沈宜安面前，先是滿懷希望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微微低下頭去，小小聲道：“娘娘。”
“希安，”沈宜安彎腰捏了捏他的臉，“你長高了不少。”
“娘娘還記得我從前的樣子。”楚希安看起來很是開心。
沈宜安揉了揉他的腦袋，“當然了，我一直記掛着希安呢，你有沒有乖乖喫飯？”
楚希安用力點了點頭，然後鬆開楚和靖的手，就要去牽沈宜安，而後輕輕瑟縮了一下道：“爹，我可以帶娘娘去找姐姐玩嗎？”
楚沉瑜回來，還記得給楚希安帶了禮物，秦國那種新奇的玩意兒，楚希安是沒有見過的。
他頂喜歡楚沉瑜送自己那一匹木頭的小馬，只要扭了後頭的發條，它就會自己咔噠咔噠往前跑。
楚沉瑜這會還在後頭陪着楚匡義說話，她進去前特意交代了楚希安，等到沈宜安來了，就趕緊找個理由去喊她出來。
她與楚匡義早就沒有了什麼父女情誼，更不願意陪着他做那些個假惺惺的表面功夫。
楚希安拉着沈宜安往後走，一面走一面和她說了說最近京城裏的事情。
“皇伯伯爲了姐姐回來，準備了好多東西，不過姐姐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娘娘你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多來陪陪姐姐，姐姐長久不在京中，恐怕不是很熟悉了，如今又懷了小侄子，應該是需要人陪的。”
小小的楚希安，如今就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爲別人考慮。
“等小侄子生出來，我就是長輩啦，”楚希安的眼睛裏亮晶晶的，他從懷裏小心翼翼拿出來楚沉瑜送他的小木馬，對沈宜安道，“到時候，我就把這個小木馬送給他。”
楚和靖平時不怎麼會陪伴楚希安，對他要求也很嚴格，方伯雖然疼愛他，但是也怕他被自己溺寵壞了，故而平時，也不會給他買什麼玩具。
楚希安長這麼大，這個小木馬就是他最喜歡的玩具了，他也最珍惜，連這樣的東西都願意送出去，可見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楚沉瑜和楚匡義大約談的不太順利，楚希安和沈宜安還沒走到呢，就見楚沉瑜已經一手撐着腰，朝這邊飛快走過來。
她遠遠瞧見沈宜安，忽而綻開滿眼的歡喜。
“小安！”
她喚了沈宜安一聲，然後加快了腳步。
沈宜安也趕緊帶着楚希安往前走去。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小的球一樣的東西飛快朝這邊跑過來，眼看就要撞到楚沉瑜的身上。
就在楚沉瑜被撞到的前一秒，沈宜安趕緊將楚沉瑜往自己這邊拉了一下，楚希安卻直挺挺地撞了上去，好在沈宜安及時拉了他一下。
然饒是如此，楚希安揚起來的胳膊卻還是蹭了那人一下。
一聲劃破人耳膜的尖叫聲響徹天際。
楚沉瑜捂住自己的肚子回頭去看，驟然擰緊眉頭道：“楚念晴？你跟在我後頭做什麼！”
沈宜安微微挑眉，原來眼前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念晴帝姬。
不知是不是因爲這念晴帝姬還小，總之從她身上，並看不出半分從前晴貴妃的影子。
她長得不像，身上的氣質也不像。
晴貴妃永遠都是一副溫婉的樣子，她也是沈宜安此生見過的，最不像是這人世間人的存在。
她彷彿是下凡的仙子，對世間萬物都存有憐憫之心，爲了能救沈宜安，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再看眼前的念晴帝姬，縱然只有三歲，可這滿臉寫着的“張揚跋扈”，卻叫人無法忽視。
念晴帝姬聽得此言，梗了梗脖子道：“本帝姬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管得着嗎！這皇宮就是我家，你在我家走路，就是要經過我的同意，我見你不順眼，想推你就推你！”
她纔不過三歲，聲音還有點奶聲奶氣的，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這樣的盛氣凌人。
她竟然絲毫不避諱自己剛剛就是想推楚沉瑜一把的念頭。
人心險惡，竟至於此。
楚沉瑜被她氣得幾乎氣都喘不勻，可這個時候，念晴帝姬又忽然將目光落在了旁邊的楚希安身上。
楚希安也不過就是一個五歲多的小孩子，剛剛也只是被沈宜安拉着的時候沒有站穩，這才指尖碰了楚念晴的胳膊一下，按理來說，是疼都不會疼的。
可是楚念晴看楚希安的眼神，卻像是要殺了他一樣。
“你還不跪下給本帝姬道歉，本帝姬的胳膊，也是你這種下等坯子能碰的嗎！”
在楚念晴的眼裏，這世上除了她和楚匡義以外，其他的人，都算不得上是人。
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甚至想殺就殺。
楚希安捂住自己的小馬，輕輕往後退了退。
他張了張嘴，小小聲道：“妹妹，對不起……”
楚念晴看起來卻很不滿意，“你要跪下來給本帝姬道歉！什麼妹妹，你也配做本帝姬的哥哥？”
她說着，就揚起手來，想要狠狠甩楚希安一巴掌。
雖然說三歲的小孩子應該沒什麼力氣，但楚希安總還是需要自尊的，要是就這麼被楚念晴給打了，往後還怎麼做人？
沈宜安趕緊往前一步，攔住了楚念晴。
楚念晴是不害怕的，她的眼裏根本沒有什麼大人和小孩之分，爲了她楚匡義不知道殺了多少宮女太監，在她眼裏，沈宜安如今已經是個死人了。
就在那一瞬間，她眼角餘光看見楚匡義和楚和靖一起走了過來。
楚念晴當即就變了臉，癟着小嘴朝楚匡義跑了過去。
“父皇！他們都欺負我！”
楚念晴跑過去抱住楚匡義的腿，要他給自己討回公道。
如果換成是從前的話，楚匡義肯定早就下令該打的打，該殺的殺了，但是秦之亥和楚和靖還有燕嬰都在京城，他自然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了。
“晴兒乖，父皇抱抱，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對不對？晴兒最大方了，不要生氣好不好？”楚匡義把楚念晴抱了起來，輕輕哄着。
楚念晴卻不滿意，掙扎着從楚匡義的懷裏跳了下來，指着楚沉瑜等人，一副想要殺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