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公公在一旁也是一臉的急色,“皇上,咱們要怎麼辦纔好?”
李興顯只是沉着一張臉不說話。
鄧公公道:“皇上,要不去請何將軍來吧,何將軍一定會有辦法的,只要他帶兵,我們的贏面就大一些。”
“何將軍也老了……”李興顯驟然擡頭,對鄧公公道。
鄧公公忽而一愣。
那一刻,他彷彿從李興顯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無可奈何和悽婉愴然。
“皇上……還有何少將和鄭前鋒……”
鄧公公一向相信,何家都是忠君爲國的人,只要國家和君王有難,他們是一定不會貪生怕死的。
哪怕之前,李興顯和何家之間有一些齟齬,但是李興顯不是剛剛去和何溫遠道過歉嗎?
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呢?
剛剛好何溫遠也說過,只要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一定萬死不辭。
李興顯輕輕搖了搖頭,“你說,這世上還有哪個人的皇位,是靠別人支撐起來的。”
“皇上……”
還不等鄧公公說出勸慰他的話,李興顯又忽然點頭,道:“好,你去請何將軍吧。”
鄧公公還沒來得及退出去,李興顯又道:“算了,還是朕去吧。”
可他還沒起身,又坐了下去,對鄧公公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還是你去請吧。”
他如此頻繁地去何家,落在別人眼裏,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鄧公公也幾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李興顯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麼糾結過了。
何溫遠很快就進了宮,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李興顯給扶了起來。
“何將軍不必多禮,今日叫何將軍過來,也是有事要和將軍商量,”李興顯拉着何溫遠坐下,道,“之前朕和何將軍借了一些人馬給了蘭顧庭,叫他上戰場。”
李興顯一面說,一面將蘭顧庭的那封信推給了何溫遠看。
“這一件事情,朕還是要和將軍道歉,朕對不住將軍的地方,又多了一重,只怕是這些人,回不來多少了。”
看完了那封信以後,何溫遠也是臉色大變。
之前李興顯和秦扶桑合作的事情,讓他很是不齒,還曾和沈宜安聊過這件事。
但是沒想到,秦扶桑居然會先背叛李興顯。
“皇上!”
何溫遠驟然起身,他已經等不及要上戰場了。
這種時候,身爲何家後人,他絕對不能退縮。
他纔剛剛起身,後頭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李興顯給按住,“何將軍要說什麼,朕心裏清楚,這也是朕找何將軍來的第二個目的。”
何溫遠進宮之前,何意悅還曾囑咐過他,說是這李興顯剛道完歉又叫他進宮,保不齊就是想讓他帶兵出征的,叫何溫遠一定要好好考慮一下,作戰不是什麼問題,可要是被李興顯給算計了,可就不好了。
但是此刻看着這個情形,李興顯大約是沒有撒謊的。
何溫遠也顧不上去想太多了。
“朕的意思,是想再和何將軍借一批人馬。”
李興顯擡眸,目光灼灼地看着何溫遠。
何溫遠驟然眉頭一跳。
這麼說,李興顯還是不想讓他帶兵出征?
那麼如今京中可用的人還有誰?
便是何意悅和鄭如秩加起來,如今也沒有多少勝算,更別說是別人了。
李興顯垂了眸子,“何將軍的心,朕是清楚的,但是何將軍想必也清楚,如今就算是將軍親自帶兵出征,勝算也並沒有多少。”
“孫家和秦國,都在等着朕主動求饒,他們好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南唐,其實南唐易主,對朕來說,也並不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情,畢竟朕做這個皇帝,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快樂,可是……了是朕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當初明明就是李興民逼供篡位,在這件事裏,朕一丁點都沒有摻和,可是如今,卻彷彿是朕陷害於他,然後藉機搶了原本屬於他的位置,現在,他們都要幫着李政,從朕的身上討個說法,朕就是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就這麼算了,不願意把這南唐拱手讓給秦國,何將軍也知道,孫慶國此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他和秦扶桑合作,一旦事情成了,秦扶桑和秦之亥勢必要從南唐身上咬下一大塊肉去。”
何溫遠驟然起身道:“皇上,臣願前往,縱艱難險阻,亦萬死不辭!”
“朕知道,”李興顯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按着他一起坐下,“但是何將軍,朕想親自帶兵出征,唯有這樣,才能真正地鼓舞士氣,何將軍,你我都知道,如今已經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時候了。”
南唐無公主,他不能和親,孫家欺侮到頭上,他不願求和。
秦國出爾反爾,萬民眼見生靈塗炭,他不能割地。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這是最後的一條路。
如果他死了,也要死在臨泗大門前,跟着南唐江山一起嚥氣。
何溫遠驟然熱血沸騰。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過這樣炙熱的情感。
猶如十四歲那年,父親第一次帶他上戰場,他親手砍下一個敵人的頭顱,保護住了另外一個士兵的性命。
那時候,父親曾告訴他,作爲一個將軍一定要做好兩件事:第一,爲了天下萬民,保護好自己的性命;第二,爲了天下萬民的性命,不要懼怕死亡。
“皇上!”
何溫遠驟然起身,跪在地上,狠狠磕下頭去。
李興顯也在何溫遠的對面跪下。
“何將軍,之前種種皆是朕的不是,不管朕有多少不是,今日都給何將軍道歉了,朕帶兵出征以後,臨泗城,就靠將軍了,”李興顯雙眸通紅,眼眶裏閃爍着淚光,“朕出征以後,後方必須要有人鎮守纔行,朕思來想去,所能真正信任又有能力的,如今便只有將軍一個人了,還請將軍,千萬不要推辭纔好。”
何溫遠也是老淚縱橫,點了點頭。
“皇上,何家如今還有十萬人馬,請您帶走九萬五千,還剩五千人馬給臣就足夠,另外,皇上乃是初次出征,還請吾兒何意悅與鄭如秩隨從,幫襯皇上一二,我何家,願與李唐同生死,共進退!”
何溫遠說完,又狠狠磕下頭去,鄧公公在外守着,都聽到了聲響。
李興顯一時間沒能忍得住,到底是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