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顯和何意悅也在繼續往臨泗這邊趕。
駐紮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離臨泗很近了。
這一晚上，誰也沒敢睡着。
何意悅和鄭如秩仰面躺在一起，睜眼看着帳頂。
何意悅正在出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忽然覺得右手一熱，原來是鄭如秩握住了她的手。
何意悅順勢往鄭如秩的身邊湊了湊。
二人肩膀碰着肩膀，何意悅感覺鄭如秩的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鐵子，”何意悅小小聲開口，“你說我們倆死了以後，會不會葬在一起啊。”
“應該不會吧，”鄭如秩想了一會兒，一本正經道，“戰場上的屍體，他們應該都是隨便扔的。”
何意悅幾乎要被慪到吐血。
鄭如秩笑了一聲，一個翻身將何意悅壓到身下，死死抱住她。
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悶聲悶氣開口，“老三，咱們走之前，表姐說了，這些不吉利的話說出去以後就沒關係了，所以我們不會隨隨便便死在戰場上的，老三，一切都會好的。”
鄭如秩那一刻在心裏想，只要他還活着，就絕對不會讓何意悅死去。
何意悅也回抱住了鄭如秩。
二人倒還能彼此慰藉，可惜了李興顯，一直都是孤零零一個人。
他躺在帳篷裏，聽着外頭風聲一陣一陣刮過去。
如今的南唐已經入冬，乾枯的樹葉被風捲起，嗚嗚地抖動着。
倒不知，這風是在爲誰奏響哀歌。
李興顯身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在那裏，他藏了一把匕首。
若真到了最後那一刻，他會用這把匕首，做出最後的抗爭。
他已經被人欺負了一輩子，萬萬不能到了最後一刻，還由不得自己做主。
那一刻，李興顯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微微閉上眼睛，彷彿是從自己的童年時光，又重新走了一遍。
被人忽視，平庸成長，然後臨危登基，最後被逼上絕路。
外頭的風聲更響亮了一些。
就在李興顯出神的時候，外頭忽然響起了何意悅的聲音，“皇上！”
何意悅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焦急，“秦國那邊已經有動靜了！”
李興顯瞬間從牀上坐了起來。
何意悅和鄭如秩掀了簾子進來。
剛剛雖然戰況緊急，但鄭如秩還是偷偷親了何意悅一口，二人正吻在一起的時候，卻來了小兵報告消息，雖然沒有被發現，但何意悅還是紅了臉。
一直到來找李興顯的時候，何意悅還是紅着臉，不過這種時候，李興顯也並未在意。
“秦國那邊沒有和我們聯繫，直接開始行動，?但是目前還看不出來他們到底是爲了什麼，”何意悅輕聲道，“皇上，我們是不是要開始準備應對了？”
“先不急，”?李興顯緩聲道，“先提醒大家做好準備，但是不要輕舉妄動，記住，秦國那邊如果沒有動作的話，我們千萬不要着急。”
萬萬不能被秦國抓住把柄，不然他們還有理由對南唐全境宣戰。
何意悅點頭。
片刻之後，李興顯又道：“有件事，朕還是必須要囑咐你們兩個。”
“一旦不順利，”李興顯滿面正色，“你們兩個一定要帶兵回城，給朕留下一半的人馬即可，朕會給你們留下時間，到時候，你們一定要回去，和何將軍一起，守住臨泗，南唐百年，斷斷不能葬送在烽火狼煙之中。”
“皇上！”何意悅登時道，“古往今來，哪裏有將軍逃竄留皇上守城的道理，皇上您只管回去，我和鐵子一定會給皇上爭取到時間的！”
鄭如秩也在一旁點頭。
李興顯卻只是淺笑一聲，帶着幾分蒼涼，彷彿是在自嘲，“活的希望、贏的希望有多渺茫，二位也都清楚，此刻沒有旁人，朕也就不說那些個冠冕堂皇的話了，既然如此，還不如賭一把，你們兩個有情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去，朕左右是孤家寡人。”
“可是皇上……”
鄭如秩還要說什麼，卻被李興顯給擡手阻止。
“朕自打登基以來，做來不少的錯事，也做了不少的壞事，但是朕從一開始，真的沒有那麼多心思，身不由己，朕也是一步步被推到了這一步，人之將死，朕也想做點好事，死後下十七層地獄，也總比十八層好一點，鄭少將，朕知道你要說什麼，朕是皇帝不假，但朕對於這個南唐來說，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只要你們這些良臣在，不管是誰做皇帝，都是差不了多少的，朕想過了，朕啊，早晚是要死在這臨泗城門口的，可是你們不一樣，你們還要好好活下去。”
何意悅驟然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好了好了，”李興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趕緊去準備吧。”
其實在這世上，誰不想活下去呢。
只是覺得，別人活着，也許比自己活着更有意義吧。
最起碼在這世上，還有許多珍惜和愛護她的人啊……
李興顯一直在帳篷裏做準備。
他將最壞的情況都一一想了過去。
何意悅匆匆衝進來的時候，他一把就抓住了身邊的長刀。
要說不緊張，是假的，那一刻，李興顯腿都有幾分顫抖，手心裏出了一層汗。
“怎麼了？”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何意悅抿脣，像是不知如何開口，好一會兒以後才道：“皇上，秦國……秦國和孫家打起來了！”
李興顯還以爲是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秦國應該是和孫家一起打過來了纔對，怎麼會和孫家打起來了呢？
但何意悅說的卻是真的。
李興顯和何意悅一起出了帳篷往天邊看去。
不遠處燈火燎破天，喊殺聲絲絲入耳，被寒風捲走灌入李興顯耳朵裏。
“他們是不是在做戲，引誘我們入局？”
李興顯不敢置信地看了一會兒，半張着嘴巴看着何意悅問道。
何意悅一開始和李興顯的懷疑也是一樣的。
想着是不是秦國和孫家做了一場戲，等到他們相信了，然後趁虛而入的時候，雙方再聯合起來，將南唐這邊的人一網打盡。
但是……
何意悅輕輕搖了搖頭，“皇上，根據我們的人來報的情況，孫家好像也沒料到這一切，而秦國則是下了死手。”
就在二人說話的功夫，孫家已經死傷慘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