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燕嬰和燕十七生還的希望越來越小。
沈宜安雖然不說,但其實她也發現了,這幾日,卿羽總是在伺候她睡下以後,自己一個人躲着偷偷哭泣。
燕十七到現在還沒有對卿羽說過一句喜歡,原本燕嬰還和沈宜安說,從前看着燕十七膽大,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卻無比的內斂,等到了北燕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撮合一下卿羽和燕十七。
但沒想到,如今卻是生死未卜。
沈宜安也心疼卿羽。
但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燕嬰會沒事的。
這麼多年以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燕嬰都一直守在她身邊,二人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
他曾經邀請過她那麼多次,說要帶她去看看北燕的冰封雪景,如今正好是冬日,北燕還不知道是多麼好的風光。
她終於來了,難道燕嬰要食言嗎?
卿羽也曾小心翼翼問過沈宜安,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她要怎麼辦。
沈宜安想,不管出了什麼事情,她都要守着燕嬰纔行。
前半生,終究是她對燕嬰不住。
卿羽也是紅着眼睛點頭,道:“小姐,奴婢也是,如果當真找不到了,奴婢就去北燕……去種兩畝向日葵,天天守着燕十七,看他回不回來。”
燕十七曾經和卿羽說過,等他有了喜歡的人以後,就和她一起去種向日葵。
黃燦燦,亮堂堂的,分外好看,還可以喫。
說這話的時候,燕十七的臉紅得厲害。
那時候卿羽只是笑他,說他是個呆腦筋,姑娘們都喜歡芍藥牡丹,哪有人會喜歡向日葵。
可她現在好想告訴燕十七,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向日葵。
黃燦燦,亮堂堂的,分外好看,還可以喫。
我更喜歡和你一起種向日葵。
因着燕嬰這件事,沈宜安等人在邊關耽擱了一段時間。
大約半月以後,北燕那邊就派人來了。
威武王燕狄如今年紀大了,身子本就不是很利索,今冬偶感風寒,又聽說燕嬰的事情,更是直接病倒了。
還是當今北燕皇上燕奚派了人來。
燕奚派來的人對沈宜安的態度並不是特別熱絡,但好在也沒有惡語相向。
也是,威武王只有燕嬰這麼一個兒子,燕奚又和燕狄的關係極好,也是看着燕嬰長大的,自然是不會高興。
好在燕奚派來的人不少,加急尋找,也許希望就更大幾分。
這幾日,又下了好幾場大雪,燕奚派來的人面上神色並不好看,連皇甫奉的嘴角都起了好幾個大泡。
燕嬰和燕十七活下來的希望,已經是越來越渺茫了。
沈宜安每日還是神色如常,恍如燕嬰只是暫且出門一段時間,過不了幾日就會回來。
但卿羽卻知道,沈宜安總是夜半輾轉難眠,而且自己手抄了不少佛經,日日祈求燕嬰和燕十七可以平安回來。
只要他們倆能夠回來,不管讓她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大約是上蒼真的聽到了沈宜安的請求。
五日以後,燕奚派來的那些人真的找到了燕嬰。
“小姐!世子找到了!”
燕奚派來的人裏有一個叫郭青川的,算是他們的帶頭人。
他剛剛叫人來告訴沈宜安,說是燕嬰和燕十七都找到了。
沈宜安原本正坐在桌邊抄寫經書,冷不防聽見這話,胳膊一抖,手重重地落下,碩大的墨點便緩緩洇開。
剛剛抄好的經書毀於一旦,沈宜安卻顧不得去管,徑直起身朝着卿羽迎了過去。
她眼眶通紅,全身都在顫抖着。
“小姐……”卿羽也是激動難耐,抓着她的手忍不住痛哭出聲,“終於找到了……”
沈宜安差點站不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點頭。
好半天以後,她才帶着幾分顫抖擠出一句,“我去看看……”
“好……”
卿羽與沈宜安一道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郭大人說是在一條小路上找到世子他們的,世子他們大約是想要往外走,結果卻被暴風雪給困住了,幸好發現的及時,不然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不過郭大人說了,世子看起來沒什麼事情,只是稍微有點虛弱,身上雖然有傷但是已經被養得差不多了,小姐不用着急。”
沈宜安點頭,失蹤了半個月,能活着就已經是大幸。
沈宜安和卿羽過去的時候,卻被郭青川給攔在了外面。
“小姐,如今世子還有點不舒服,您還是等一會兒再來探望吧。”
沈宜安只微微頷首行禮,道:“我心中實在是擔心,不管怎麼樣,只叫我見他一面也好,還請郭大人行個方便。”
還不等郭青川說話,屋子裏就傳來了燕嬰的喊叫聲,“我要找玉宛!你們是誰!”
沈宜安瞬間愣在那裏,不敢置信地看着郭青川。
一股不安從她心底緩緩升起。
郭青川面上神色很不好看,緩緩嘆了一口氣才道:“小姐,世子只怕是……失憶了……”
如同驚雷炸響,沈宜安瞬間愣在了那裏。
“我們的人世子都不認得了,連燕十七他都不認識了……”
“我去找老頭兒……”
沈宜安說完,斂裾就要往後跑。
郭青川在後頭喊了她一聲,“沒用的,沈小姐,我們已經請了皇甫先生來看過了,他說世子這是傷到了腦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沈宜安抿脣,只覺得江河失色,天空沉沉籠罩下來,像是要把她給壓住,活活悶死。
每每幸福奔她而來,就會有更爲濃烈的厄運先行將其籠罩。
“小姐,您也別擔心,世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起來的可能,燕十七之前已經醒了,他說他之前和世子失散了,前兩日才找到世子,雖然說世子不認得他了,但是對他也還算是有幾分信任,所以這纔跟着他一起往外走,被我們的人發現了。只要細心治療的話,世子還是有很大可能會康復的。”
末了,郭青川又添了一句,“皇甫先生也是這麼說的,而且等回了北燕,還會有更多更好的大夫給世子診治。”
沈宜安低頭,吸了吸鼻子。
二人說話間,旁邊耳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小巧的姑娘跑了出來,聲音細嫩像是春天裏抽出的嫩芽。
“我要見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