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燕嬰也曾明裏暗裏譏諷了秦扶桑好幾句。
他狀似不經意地道:“唉,聽沈宜安說,前兩天她從宮裏回來以後,就覺得身上疲累得很,這種交際類的事情,實在是讓人煩心啊……”
“也不知道她如今怎麼樣了,老頭兒可是特意囑咐過了,一定不能讓她見光,這兩日啊,我都沒有去見過她,一個女孩子嘛,總是在乎自己相貌的,這個時候打擾,實在是過於不禮貌了。”
一旁的燕十七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偷偷在心裏吐槽着。
世子啊世子,人家沈小姐說身上疲累,那明明是那天你去和杜玉宛聊過以後心裏頭不暢快,又跑來沈小姐這裏,彆彆扭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人家要攆你走的時候,想出來的理由啊!
還有,你不來打擾是你沒臉來打擾吧,前兩天可是你放話說絕對不要再來見她的啊!
世子,這些話您到底是怎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來的啊!
燕十七忍不住在心中慨嘆。
看來自家世子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這厚臉皮和睜着眼說瞎話的本事,可是半點都沒退步啊!
也不知秦扶桑到底是沒聽出來燕嬰話中深意還是聽出來卻在裝傻,總之四兩撥千斤,就把他給懟了回去。
“無事,”秦扶桑輕聲道,“我只是去院子裏看一看沈宜安而已,之前她也曾邀請過我常來往的。”
燕嬰幾乎被氣到昏厥。
只是他並不知道,他和秦扶桑往沈宜安那邊走的時候,杜玉宛卻早就已經到了沈宜安那裏。
沈宜安的院子外面,只叫了四個侍衛守着,原本四個侍衛也是夠用的,但是就在剛剛,寧雙淑卻藉口別的地方有事,將這幾個侍衛分批分批調開。
杜玉宛去的時候,沈宜安的院子門戶大開。
她心中竊喜,加快腳步就往房間裏走去。
只要她能推開門闖進去,那麼只要稍微露出一丁點光芒,她手裏的這東西,就可以折射得滿屋子都是亮堂堂的!
沈宜安這輩子也別想恢復容貌了!
可縱然外頭有侍衛守着,卿羽也是不放心的,一早就將門窗都堵住,還從裏面給栓上了。
她推了一下沒推開,頓時心生不滿。
“你來。”她對夏眠道。
夏眠本也是個脫女子,沒什麼力氣,可是她都這麼說了,夏眠也沒辦法推辭。
沒想到,纔剛推了沒幾下,就被裏頭的卿羽聽到了聲響。
“誰啊!”卿羽警覺開口。
沈宜安要自己躲在屋子裏好幾天,卿羽怕她無聊,特意跟她一起呆在裏頭,萬一出什麼事,互相也有個照料。
“做什麼的!”
聽外頭沒有言語,卿羽又喊了一聲,同時也在黑暗之中悄悄摸索着手邊趁手的武器。
杜玉宛看了夏眠一眼,捏着嗓子開口,“是卿羽嗎,我是來看姐姐的,聽說姐姐這兩天身體不好,我特意來探望一下,姐姐還好嗎?”
說着,她還伸手推了一下那門。
卿羽愈發緊張,趕緊道:“不必了,我家小姐一切都好,不勞杜小姐掛心。”
“我總要見了才能放心吧,”她的聲音幾乎可以膩死人,“我只要隔着門縫看姐姐一眼就行了,卿羽你就幫我把門打開吧。”
她拼命推着那門,這門似乎是有點問題,她推得厲害了,晃悠了兩下,好像真的能露出一條縫來。
她心下一喜,可是還不等她露出笑容來,後頭忽然就傳來了一陣巨大的拉扯力,她整個人都被拽飛了出去。
“啊————!!”她下意識尖叫一聲。
秦扶桑卻已經負手站在了那裏,一派閒適,彷彿剛剛的事情完全不是他做的,只是眉宇之間盡是怒意,讓人知道他此刻心境。
“你……”她心下窩火,剛要罵一句,卻見燕嬰就站在旁邊,頓時就軟了語氣,眼淚汪汪道,“不知我是哪裏惹了這位公子……要被這樣折辱……朗哥哥……”
說着,她就朝燕嬰伸出手去,還柔柔地咳了兩聲。
燕嬰卻彷彿看不懂她的意思一般,並未伸手過來扶她。
還是夏眠見她尷尬,趕緊把她給扶了起來。
她捂着自己的後腦勺,眼眶通紅,含着淚要落不落的樣子,格外叫人心疼。
“朗哥哥……我只是想來見一見姐姐而已……”
“我也……”她垂下頭去,萬分委屈,“我也只是因爲姐姐身子不好,心裏太擔心了而已……”
秦扶桑驟然擰眉,冷聲道:“哦?可是沈宜安如今不能見光,你剛剛用力推門,又是什麼意思?”
“我哪裏有用力,”她仰起頭來,嘴脣顫抖,淚水順着眼角滑落下來,一副想要爲自己爭辯卻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堅強又委屈,半晌才道,“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又怎麼可能將那門撞開?我也只是想和姐姐說兩句話,知道姐姐沒事我就放心了,湊得近些,也只是爲了能聽清楚姐姐說的話……”
秦扶桑冷冷地看着她,面上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字,只是想看看她到底還能說出多麼假的話來。
她倒不在乎秦扶桑相不相信她說的話,只要燕嬰相信就好了。
她眼淚汪汪地看向燕嬰,卻見燕嬰的目光只落在秦扶桑身上,只是擡眼往沈宜安的屋子裏掃的時候,才從她面上掠過去。
燕嬰嘴脣輕輕動了一下,像是要說什麼。
可是就在這時候,秦扶桑卻忽然指着地上的一個布包道:“這是什麼東西?”
杜玉宛一垂眸,心裏在驟然一驚。
那就是燕嬰之前送給她的那個閃亮的小擺件!
她用布包好放在袖子裏的,大約是剛剛被秦扶桑在後頭扯了一下,摔在地上的時候掉出來了。
“只是一點不重要的的而已……”說着,她就走過去彎腰,可是秦扶桑卻先她一步將那東西撿了起來。
“這是我送給姐姐的禮物!”她驟然拔高了幾分嗓音,顯得十分慌張,匆匆道,“是……姐姐來拆比較好吧。”
她死死抿脣,幾乎連呼吸都不敢了,好不容易纔平穩了自己的肌肉抽動,道:“夏眠,去……拿過來,等送給姐姐……”
也不知是一陣風吹過去,還是秦扶桑的手抖了一下,總之那一刻,那布包的一個角忽然垂落,一陣刺眼的光芒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秦扶桑又重新將那東西蓋住,清冷擡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杜玉宛。
她能感覺到秦扶桑眼神裏的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燕嬰亦是一愣,他認得出來,這是之前,自己送給她的東西。
她盯着燕嬰,眼淚汪汪道:“朗哥哥,我也是想着,姐姐好幾日都要在黑暗之中用藥,等好了以後,肯定是喜歡光的,我才特意用布包包好,將這個東西送給姐姐,這東西還是朗哥哥你送給我的,我也沒什麼好東西,只能做這種借花獻佛的事情,朗哥哥,你千萬別生氣……”
“你明知沈宜安不能見光,還送這樣的東西,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當有人會相信嗎?”秦扶桑冷冷道。
她一顆心重重垂了下去。
可就在這時候,燕嬰忽然道:“爲什麼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