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安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被沈宜安抱過了,之前在青海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不知道隱藏自己的情緒和想法,每天都要去纏着她。
那時候,父王雖然換了一個長相,但是他也知道,那個人就是父王。
如今想來,那時候真的好開心。
“希安,你也只不過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有點情緒也是正常的,不必如此壓制自己,我只是要告訴你,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對你好的。”
“希安,你要記住,你就是你,和旁人都沒有關係。”
就因爲沈宜安這一句話,楚希安驟然就紅了眼眶。
這麼多年來,不知道多少人都誇他懂事,誇他識禮,他們教他讀書,教他聽話,獨獨沒有教過他做自己。
他凡事都喜歡爲別人着想,但是卻從來沒有爲自己想過。
甚至於在沈宜安面前,他想的都是,他是楚和靖的兒子,所以當初楚和靖做下的錯事,如今他也需要還債。
他甚至覺得,自己對沈宜安曾經失去的那兩個孩子也應該心懷愧疚。
可是沈宜安的話,卻真真切切叫他感動。
“娘娘,我知道了……”
楚希安撲在她的懷裏,悶聲悶氣開口,卻是沒有再叫一聲姑姑。
沈宜安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了好了,不哭了,叫卿羽帶你下去洗把臉,小廚房裏還做了你愛喫的糕點,一會兒你去拿了喫。”
楚希安擡起頭來,重重地點頭。
他怕驚擾到沈宜安肚子裏的孩子,所以動作都是輕手輕腳的,但是他往外走的時候,別人還是可以輕易地從他的背影裏感知到快活的情緒。
沈宜安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嘆氣。
這孩子,在自己身上加了太多的?枷鎖,整個人都像是活在套子裏一般。
希望往後,可以讓他儘量快樂一點吧。
沈宜安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一天一天長大,她也一天比一天更盼望燕嬰回來。
也許燕嬰下一次給她寫信的時候,她應該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沈宜安自己也沒有想好。
自從懷孕以後,沈宜安就愈發嗜睡,今日早早她就覺得睏倦了,打算睡下。
可是剛剛要睡下的時候,楚揚就又來了。
卿羽面上都有幾分不耐煩了,可是他就站在門口,也看見沈宜安剛梳洗完坐在桌邊,也不好搪塞他沈宜安已經睡下了。
“叫他進來吧。”
眼見着卿羽擋在他跟前半步都不肯讓,還是沈宜安嘆口氣道。
卿羽雖然也不想和一個小孩子過不去,但還是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這個楚揚,當真是和他爹一樣臉皮厚。
“如果是爲了白日裏的事情,皇上還是不必再說了。”
沈宜安都有點想不通楚揚怎麼會求到她這裏來,她既沒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能力。
“白日裏的確是我唐突了,還請姑姑不要見怪纔好。”
楚揚雖然只是一個小孩子,但是做了皇帝以後,還是經受了不少的磨難,所以在控制情緒這方面,做得還是很不錯的。
“哥哥說得對,從前都是楚國對不起姑姑和沈家,又怎麼能再讓姑姑來幫楚國呢,”楚揚垂眸,自嘲般一笑,“所以姑姑,這次來,我是來和你談一樁買賣的。”
“買賣?”沈宜安挑眉,看向門口的卿羽,卿羽會意,趕緊關了門出去。
沈宜安大概也能猜到楚揚口中所說的買賣是什麼意思,如今她身處威武王府,若是隔牆有耳,有人拿着楚揚在她這裏說的話做文章,那麼不管她是答應還是沒有答應,往後都會出問題的。
“沒錯,姑姑也知道,叔父臨終前,一直在和青海那邊聯繫,想要幫助青海的發展,爲姑姑謀求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楚揚一面說,一面打量着沈宜安的臉色,“白起雖然同意了,但是他在戰事上還算是有天賦的,可是在這些政事上,他只怕就沒什麼想法了,姑姑也知道,這件事情大部分還是要落在楚國的身上,如果楚國有了磨難,青海也很難好過。”
“姑姑,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給青海更多的東西。”
楚希安想,這一次,沈宜安總該不會拒絕了吧。
可是半晌以後,她卻忽然擡眸一笑道:“白起信任你嗎?”
楚揚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問這個,一時間傻了眼。
“白起不會輕易接受不認識的人的東西,更不會和不認識的人做交易,如今楚和靖不在了,當初的那個條款,他還會不會問,都是兩說呢。”
“可是姑姑,你是青海王的妹妹……”楚揚頓時急了。
“青海王已經死了,在百葉城,”沈宜安勾脣冷笑,“楚國人親自動的手,皇上不記得了?”
楚揚怎麼會不記得,他當時年歲不大,但是青海王死了這件事,還是在京城裏被討論了好多天。
“好了,”眼見着楚揚還要說什麼,沈宜安趕緊擺了擺手,“我已經很累了,有什麼事情,皇上還是去和自己的謀士商量吧。”
剛剛那段話,大約就是謀士寫下來以後,楚揚又背住的。
要不然,指望他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想到這麼多招數呢?
在卿羽把楚揚帶走以後,沈宜安就艱難起身,自己推開窗子往外看去。
夏日的晚風從她面上吹過,帶過幾分清涼。
她多麼希望自己可以從這裏就看到疆場,看一看燕嬰是不是還一切平安。
戰場上那邊,情況還是不容樂觀,但是卻有一個好消息傳來——秦之亥已經安全了。
他從秦之羌那裏逃出來以後並沒有被秦之羌抓住,想來不日也就會抵達邊關了。
一時間,將士們的士氣空前高漲。
有了大秦殺神,他們一定會贏的!
這個消息既然燕嬰和秦扶桑都知道了,自然也是瞞不過秦岐的。
他將書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掃落在地,除了手裏抓住的那個盛着司如靜骨灰的小瓶子以外,其他的東西都被他砸了個稀巴爛。
喜公公彎腰站在跟前,和旁邊的侍衛一起戰戰兢兢不敢開口。
“去!去殺了那個逆子!”
秦岐氣得雙眸充血,厲聲吼道。
可是他們又怎麼知道秦岐所說的是哪一個逆子?
如今在他看來,秦之亥、秦扶桑和秦之羌,全部都是逆子。
“竟然敢騙朕!他怕是活得不耐煩了!”
如果秦之羌此刻就站在這裏的話,秦岐一定會忍不住砍下他的頭的!
“皇上,您消消氣……”好半天以後,喜公公纔敢上前一步,寬慰秦岐道,“興王也只是一時糊塗罷了,他也是想把那秦之亥給抓回來好做處理,只是……只是失誤了罷了。”
“失誤!”秦岐暴跳如雷,“他這一輩子,就沒有不失誤過,朕也是失誤了,纔會生下他這樣蠢笨的兒子!”
有本事的不聽話,沒本事的聽不懂話,他都生了些什麼兒子!
“皇上,咱們還是想想下一步到底要怎麼辦吧……”
旁邊的將軍小心翼翼開口道。
秦岐橫了他一眼,目光冰冷,不過還是深呼吸一口氣,回到桌子旁邊坐下。
“秦之亥呢,可找到他的下落了嗎?”
之前秦岐還以爲秦之亥真的死了,很是開心了幾天,沒想到今日卻是一個晴天霹靂從天而降。
難怪這麼多年,秦之羌就沒有一丁點成器的地方,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他爲什麼不乾脆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