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念江山一念卿沈宜安 >第777章 哀榮
    軍醫在秦扶桑的牀前忙活了好一陣。

    最後,還是擦了一把汗,對燕嬰道:“世子,宣王是活不成了。”

    秦扶桑被帶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沒了氣息,縱然他們想盡法子,還是沒能留得住他。

    燕嬰驟然身形晃動了一下,死死抓住旁邊的桌子,骨節泛白,手背上青筋跳動。

    他知道,今天若非是爲了救他,秦扶桑也不會死。

    若不是秦扶桑死了,讓秦岐慌亂,秦之亥也不能刺中他。

    燕嬰總覺得,秦扶桑好像早就想好了,要用自己的命,去換秦岐的命。

    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當初給了他生命,如今他將這條命還給那個男人,卻也要帶着那個男人一起走。

    思念及此,燕嬰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口疼了一下。

    按理來說,秦扶桑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情敵,可是,他還是爲秦扶桑心疼了。

    秦之亥紅着眼睛,驟然轉過頭來,聲音沙啞,“不可能!”

    軍醫看着秦之亥,輕輕顫抖了兩下,幾乎說不出話來。

    大秦殺神秦之亥,他們也是不敢招惹的。

    “王爺,世子,宣王真的……”軍醫艱難嚥下一口唾沫,幾乎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燕嬰回頭看了秦之亥一眼。

    從前,秦之亥那麼希望秦扶桑死了,或者說,整個咸陽,除了璇妃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希望秦扶桑活下來。

    而璇妃,也只是因爲秦扶蘇死了,所以想要找一個依仗而已。

    當璇妃發現自己再次懷孕的時候,立馬就害怕秦扶桑成爲自己兒子的擋路石,着急忙慌就想殺了他。

    而後來,秦之亥居然成了秦扶桑的至親兄弟。

    “走吧。”燕嬰對那兩個軍醫揮了揮手。

    軍醫趕緊退下。

    燕嬰走過去,坐在秦之亥的旁邊。

    “怎麼死的會是他呢?”

    秦之亥猩紅着眸子,問了燕嬰一句。

    燕嬰忽然覺得,秦扶桑這一輩子,能夠得到這樣一句評價,也算沒有白活了。

    他好像從來沒有對不起誰過。

    這個世界給了他太多的惡意,養成了他涼薄的性子,可他面上卻總是那樣風平浪靜的,也從來沒有真正主動去害過一個人。

    就算是當初殺了薔薇,那也是因爲自己先被綁架。

    就因爲這件事,他覺得自己愧疚沈宜安,愧疚了許久。

    燕嬰走過去,拍了拍秦之亥的肩膀。

    秦之亥驟然擡手捂住了臉。

    他的呼吸仍舊平穩,因爲低着頭,燕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燕嬰陪着他坐了一會兒,然後就悄悄離開了。

    也許,秦之亥還有許多話想要和秦扶桑說,他也不欲打擾了。

    走出門的時候,燕嬰仰頭看了一眼天空。

    最近戰事很多,這邊關的天都泛着一層淺淺的黃色,像是被馬蹄濺起的灰塵,久久縈繞在半空中無法下落。

    被黃沙遮擋,連太陽都沒有那麼耀眼了。

    燕嬰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嘆了一口氣。

    但是太陽啊,永遠都是太陽。

    咸陽城裏的人都知道,秦之亥娶了楚沉瑜以後,纔有了幾分人氣。

    楚沉瑜死後,也只有秦扶桑一個人能勸得住他。

    可是如今,連秦扶桑也去了。

    燕嬰想,這個世界上,只怕是沒有能壓得住秦之亥的人了。

    從前那個滿身血氣,視人命如草芥的大秦殺神,應該又要回來了吧。

    他已經沉寂了足夠長的日子。

    往後,只怕很難有人能敵得過他了。

    何意悅和鄭如秩到底是晚來了一步,秦扶桑纔剛剛下葬,他們就來了。

    後來燕嬰知道,何意悅因爲沈宜安懷孕,所以纔在臨川城裏耽擱了一天以後,總是會想,也許那條命,終究是他欠秦扶桑的。

    不過好在,還不算太晚。

    有了何意悅和鄭如秩的加入,燕嬰這邊的戰鬥力明顯得到了顯著的提升。

    之前還士氣滿滿的秦國軍隊自打秦岐受了重傷,燕嬰這邊又來了追兵以後,就一日比一日喪氣下去。

    第五日的時候,鄭如秩掛着露水從外頭回來,對燕嬰道:“對面退兵了。”

    在旁邊擦自己戰刀的秦之亥驟然擡起頭來,“秦岐呢?”

    他從前就不肯叫父皇,總是一口一個老頭子地叫着,如今,竟是直呼名字了。

    鄭如秩沉聲道:“看着懸了白色的秦旗,應當是薨了。”

    那麼這些人,就是要把秦岐的屍身給送回咸陽城去安葬了。

    秦之亥驟然低笑了一聲。

    披麻戴孝的徐福從外頭進來,將一封信交給了秦之亥,“王爺,這是我們王爺生前寫好的,告訴屬下一定要交給您。”

    秦之亥接過來那封信的時候,手有幾分顫抖。

    他緩緩打開了那封信。

    那封信上其實沒有多少字,但是秦之亥還是讀了很久。

    良久,他纔將手垂下,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着他的眼角緩緩滑落。

    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到秦之亥流淚。

    他可是大秦殺神。

    他慘笑一聲,道:“果然,這個世界上,大約也只有他能做得到。”

    原來,他們的仗打得這樣順利,並不僅僅只是因爲何意悅和鄭如秩的加入。

    還因爲,秦扶桑一早就和秦之羌商量好了。

    秦岐以爲,秦之羌想要那個皇位,想要做太子,所以會是他最貼心的兒子。

    可是他沒有想過,當初和秦扶桑勢如水火,恨不能一刀砍死他的秦之亥,都能成爲秦扶桑的兄弟,更何況是秦之羌呢。

    收服秦之羌,對秦扶桑來說,並不算是一件難事。

    但是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能做到這件事。

    皇族的兄弟之情本來就單薄如紙,輕輕一碰就碎掉了。

    但是隻有秦扶桑不一樣。

    這次,若沒有秦之羌從中幫忙,遞出許多消息,更在秦岐傷病在牀的時候胡亂指揮,他們也不能贏得這樣快。

    秦之亥和秦之羌其實都不把秦岐當成是父親了,但是按着秦扶桑生前的交代,秦之羌還是帶人將秦岐的屍身送回了咸陽。

    死人已經死了,事情都是做給活人看的。

    縱然大家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也還是要把面子上的事情做足了。

    秦扶桑告訴秦之羌,不管是誰繼位,總是要讓別人挑不出錯處來的。

    秦岐死都死了,給一份哀榮,也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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