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黃氏擔心歸擔心,卻又覺得馮蓁養在長公主跟前乃是好事兒,若是在馮家,愁煞人的就該是自己了。原本她還跟馮堅嘀咕過兩句, 說馮蓁太冷情, 一、兩年都不露一面,現在可不這麼想了。這樣的妖姬似的人物,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此次長公主回了上京,自然不會馬上就回湯山苑。過得兩日馮蓁稟了長公主,就帶了一車人蔘、鹿茸、血蛤、燕窩等藥材往蔣家去。馮華的處境她自然要親眼看一看才放心。若不是怕太心急,及笄第二日她就想去蔣家了的。
馮華嫁人後, 兩姐妹見面就沒那麼自由了, 得走那麼一套繁瑣的程序纔行。馮蓁入了蔣府, 先去了馮華的君姑宋夫人處,須得了她的首肯,馮蓁才能去馮華的院子。
宋夫人見着馮蓁時着實吃了一驚,“幺幺出落得可真叫人都不敢認了。”
馮蓁甜甜地笑道:“阿姐也說, 若不是看着眼睛還像,她都不認識我了。”
宋夫人點點頭,又掃了眼馮蓁帶來的禮物,“嗯,你阿姐好不容易懷上了身子,正該好好補一補,你去她院子就是,以後想見面也無需過我這兒來,兩姐妹的講什麼虛禮。”
馮蓁卻知道禮多人不怪,她嘴上道:“這些東西可不是給阿姐的。她說進門後君姑將她照料得很好,什麼也不缺。這些都是幺幺送給君姑將養身子的。阿姐成親兩年都沒消息,若非君姑疼她,只怕早就有人說閒話了,哪兒還能有這般自在。”
宋氏自認對馮華的確不錯,既不挑剔她成親之前跟三皇子的那點事兒,也不挑剔她兩年沒有消息,所以收馮蓁的禮收得很是理所當然。
馮蓁到了馮華的院子裏,見着兩個陌生的女子陪伺在馮華身側,雖然都是婦人打扮,卻是正當年少。
那兩少婦見了馮蓁,上前行過禮後朝馮華道:“這便是主母的阿妹麼?生得可真美。”
馮華道:“你們下去吧,我與幺幺單獨說會兒話。”
兩婦人又行了一禮,退出了門去。
馮華見馮蓁的眼神一直跟着那兩婦人,便道:“那是你姐夫的妾室。”
生得還算秀美,臉蛋自然是比不上馮華的,不過豐乳肥臀,正符合時下人喜歡的好生養的身段。不過兩人不算妖嬈,服侍馮華也畢恭畢敬,可依舊叫馮蓁心塞。
“阿姐,就因爲你懷不上孩子,姐夫便納了她們麼?”馮蓁氣憤地道,“這才兩年不到呢。”
馮華搖頭笑道:“她們都是君姑送來的。”
“話雖如此,可誰能拿刀逼着姐夫洞房麼?送過來擺在屋裏不碰難道不行?”馮蓁心裏一下就厭了蔣琮。
馮華爲蔣琮辯解道“你姐夫還算好的。以前也不過是在我不舒服的日子纔去她們那兒,現在我有孕在身,本就該給他挑兩個伺候的人的,這下反而省了事兒。”
馮蓁立即瞪眼道:“阿姐還未有孕時,這倆就收了房了?”
馮華道:“這有什麼呀?給他屋裏擺兩個,總好過他與外面那些不知髒臭的人一塊兒。”
馮蓁見馮華說得一派雲淡風輕,輕聲問道:“阿姐,你心裏不難受嗎?”
“幺幺。”馮華伸手握住馮蓁的手,“哪家哪戶都是這樣。”
“可不一樣的是,阿姐心悅姐夫。”馮蓁低聲道。
馮華斂了嘴角的淡笑,“你姐夫算是好的了。”
馮蓁有些深恨自己的無力。夫妻間的事兒,外人越插手越容易產生誤解。“阿姐,如果你心裏難受,其實是應該跟姐夫說一聲的。你不說,他就當納妾是理所當然,你說了,哪怕沒什麼用,可他總是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就會收斂些。”
馮華嘆息一聲,“哪有你說的那般容易?賢婦不妒。”
馮蓁忍不住道:“你這樣賢名是有了,可日子卻不是別人在過,而是你自己,爲個賢名,讓自己難受值得麼?”
馮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爲個賢名自然不值,可我肚裏的孩兒卻不能有個妒婦名聲的母親。”女子爲母則強,絲毫損害都不願施之自己的孩兒身上,再多的委屈都能吞下去。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馮蓁除了替馮華難受外,卻再幫不上什麼忙。可她聽得出,其實馮華對蔣琮早沒了當初的那份摯情,她的整個心思都已經轉移到她肚子裏的孩子那兒了,唯有那纔是她值得依靠的人。<b
所以馮華這也是失望了麼?
恰巧這時蔣琮從外面回來,馮蓁跟着馮華起身到門口迎接,蔣琮恁是沒認出自己的小姨子來。
愣了好半晌,蔣琮才遲疑地道:“這是……”
“姐夫,我是幺幺啊。”馮蓁朝蔣琮甜甜地笑道。儘管她心裏對蔣琮是一萬分的生氣,可爲了馮華她臉上還是絲毫不顯,反而是待蔣琮萬分親近。就怕自己給他擺臉色,他轉過頭卻記在她阿姐頭上。
“幺幺?!”蔣琮笑出聲道。
“變瘦了姐夫沒認出來是吧?”馮蓁道。
“嗯,這是女大十八變啊。”蔣琮轉頭對馮華道,“小君,看來你這上京第一美人的頭銜該讓人了。”
馮華嗔了蔣琮一眼,卻也高興他說自己是上京第一美人。曾經這“上京第一美人”向來是沒有公論的,畢竟蘿蔔白菜各有所愛,然不得不說,馮蓁橫空出世,就再無爭論了。
“姐夫若是能瘦下來,上京第一美男子的頭銜也會讓人的。”馮蓁玩笑道。她對蔣琮那宰相肚真是哪兒哪兒都看不順眼,一門心思地想着他將來必定三高。
“幺幺可真會說話。”蔣琮笑道。
這日自然是其樂融融,馮華留馮蓁用飯,因着沒有外人,就她們三個,所以也沒避嫌,各人分坐一幾之後。
只是席間蔣琮不停地拿眼去看馮蓁,這倒不是見色起意,只是任誰看到這樣一個豔絕天下的美人能忍得住不多看的?這是不分男人女人的,就連旁邊伺候的人也是忍不住往馮蓁身上瞅的。
馮蓁用過飯便告辭了。不過因爲馮華懷孕的緣故,她很是擔心和掛念,少不得三天兩頭就往蔣府去,每次給馮華帶點兒湯水,自然是加了桃源水的,可以幫馮華調養身體。
馮蓁過去,馮華自然歡喜,兩姐妹嘰裏咕嚕地一待就是一整日。馮蓁每回來都能見着蔣琮,想着他對自己阿姐還算上心,對他的厭惡感也就少上了些許,但也只是些許而已。
因着每次去蔣府,馮蓁或多或少都要給宋夫人準備些東西,藥材、喫食、首飾、綢緞,總之是回回都不重樣,她自然少不得要去街上採買。長公主府倒是也不缺這些東西,就是太昂貴了,並不適合日常送人。
“女君,這是纔到的紗花。”掌櫃的滿臉笑容地捧上一個盒子。
馮蓁沒打算揭開蓋子,一朵紗花有什麼稀罕的,送去給宋氏,別反而叫人碎嘴。
馮蓁的月錢有限,如今就算提高了十倍,也不過二十兩銀子。那對去了的爹孃給她留下的嫁妝,實物在陽亭侯府的黃氏手裏,鋪子、銀子則都是馮華在照料,以錢生財去了。
所以馮蓁挑禮物,只能揀有新意而不貴的。可也斷不至於給宋氏買花戴,她那樣的夫人除了金銀首飾,是甚少簪花的。
然而人窮志短,馮蓁就免不了會想,這掌櫃的莫不是覺得她沒錢買東西,纔拿紗花招呼她吧?
天地良心,這掌櫃的哪兒該得罪長公主府的女君。而且,他壓根兒就沒覺得馮蓁窮過。
說不得馮蓁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奢侈。日日都有新衣裳做出來,從她去了湯山苑之後,衣裳就沒穿過重複的,連燈錦那樣貴重的布料做的衣裳她也就只穿一次。這便罷了,那首飾也是日日一件新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就有三百六十五件,不是金就是玉,壓根兒就輪不上銀的露面。
試問這樣的女君,誰敢把窮字跟她連在一起?
然則馮蓁手裏是真沒多少銀子,又不能把衣裳、首飾拿去當了。
掌櫃的見馮蓁不答話,他也瞧不見帽紗下馮蓁的神情,便自作主張地打開了盒蓋,露出裏面逼真的牡丹紗花來。白色、粉色漸漸過度,就好似四月枝頭的趙粉一般。
馮蓁拿起一支來瞧了瞧,心道果然是高手在民間啊,想不到現在就有人能製出如此逼真的假花來了。
“不錯,有多少支?我全要了。”馮蓁道。這樣的紗花即便再費工,也不會有多貴。
“一共就得了五支,我們東家知道女君必然喜歡,所以並沒拿出來售賣,全給女君您留着呢。”掌櫃賣力地奉承道。
馮蓁放下手中把玩的紗花,她現在出門從來不會將帽紗揭起,所以這家店的東家當不是見色起意,那麼就是衝着她身份來的?
“東家。”
門口背光走進來一人,掌櫃的一見就笑開了臉,撇下馮蓁迎了上去。
嚴十七見馮蓁朝自己看過來,側頭看了看掌櫃的,掌櫃的就趕緊道:“東家,這就是小的跟你經常提及的老主顧城陽長公主府的馮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