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此時心裏其實是對蕭謖充滿懼意的。她不知道蕭謖知道了長公主府中密道的事兒, 會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刻對她外大母起到致命之擊。或者這只是她想多了, 但只要有那麼一絲可能, 馮蓁心裏都覺得難受。
馮蓁又想起長公主說的和蕭謖政見不合之事來,她顯見是要採取什麼行動。若從真實願望來說,馮蓁甚至是希望自己外大母能成的。可若是她沒能贏過蕭謖呢?
馮蓁害怕了, 她擡起雙手迴應地環繞住蕭謖的腰, 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那麼她要提醒蕭謖麼?如此來緩和他對自己外大母的怨恨?
馮蓁沒那麼天真, 只要長公主動了手, 那麼蕭謖就有了藉口。她外大母掌控欲強,蕭謖又何嘗不是?所以他們之間的天塹並不是什麼盧氏之怨, 究其原因就是彼此政見不同而已。
在江山面前, 馮蓁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勝算。
馮蓁擡起頭,仰望蕭謖,神色滿是複雜, 何去何從都有些舉棋不定了,所以……
馮蓁踮起腳尖,主動地親上了蕭謖的脣瓣,她想要羊毛,想要許許多多的羊毛,雖然不知道九轉玄女功最終能起什麼作用, 可那已經算是她最後的依仗了。
她,其實並沒有跟蕭謖任性的資格,至少現在是沒有的。
蕭謖輕輕地迴應着馮蓁,耳鬢廝磨,柔情繾綣,彷彿她是那枝頭的露滴,微微用力就會從葉尖滴落而墜入塵土。
“幺幺,孤……”
馮蓁用食指輕輕掩住蕭謖的脣,繼續踮起腳尖。
蕭謖說什麼她都不想聽,終究不是一路人,怕自己說多了反而露餡,還不如就這麼只有身體交流。所以蕭謖只需要給她提供羊毛就行。
吻漸漸至深,蕭謖迴應着馮蓁的渴求,雖沒寬慰馮蓁的心,但他自己的心總算是重新落回了胸膛裏。
馮蓁正親得“如癡如醉”呢,誰知假山外卻響起了人語聲。
“嵌玉姐姐,你不是說我家女君往這邊兒來了麼,怎的找了三圈了還不見人啊?”宜人有些焦急,生怕馮蓁在蔣家發生什麼意外。
馮蓁的動作一僵,微微離開蕭謖的懷抱。
“咦,那邊兒有個山洞,會不會往裏去了啊?”宜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下馮蓁整個人都快石化了,雙手死死地掐着蕭謖腰上的嫩肉,指甲都快陷進去了,是緊張,但也是報復。
蕭謖痛得皺眉,卻也沒吭聲兒。
“怎麼可能?那裏面黑漆漆的,蓁女君去那兒幹什麼,指不定是回二少夫人院子去了,剛好跟咱們錯過了。”嵌玉道,“咱們回去看看吧。”
宜人一個人也不敢往黑漆漆的山洞裏去,只好跟着嵌玉走了。待兩個侍女的腳步聲走遠了,馮蓁才鬆了口氣,走到洞口四周張望了一下,再回頭看了一眼蕭謖。
她揹着光,可陽光卻似乎格外偏愛地在她四周鑄成了一道光圈,身長玉立,微風淘氣地在她裙邊鑽來掀去,越發顯得她似個剪影,單薄而夭弱。
最後回頭看他的那一眼,駐足的那一瞬,似有水光從她眼角滑落。
馮蓁撇開頭,走入了陽光裏。
那滴淚是她故意落給蕭謖看的,柔弱有時候也是弱小者的武器,現在就只能但願蕭謖的良心沒完全被皇位給腐蝕掉吧。
馮蓁坐在桌前,看見蕭謖的影子出現在窗前時,便聽到了那位高手腳步離開的聲音。明明是爲了阻止蕭謖前來的舉措,現在反而倒是給他提供了更多的方便。
蕭謖看着在桌前看書的馮蓁,衣衫整潔,頭上雖然只是隨意地挽了個髮髻,讓青絲在初秋的風裏微微飄動,可卻是夜裏馮蓁打扮得最整齊的一次了,連領口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再沒有昔日天真的風流。
情0人間的疏離,好似一夜之間就降臨了。
馮蓁放下手裏的書卷,朝蕭謖笑了笑。
蕭謖在馮蓁對面坐下,也沒急着開口,兩人就這麼對望着,直到最後馮蓁覺得滑稽地忍不住笑出聲來。
“殿下不是有話同我說麼?”馮蓁道。
“孤知道委屈了你,幺幺。”蕭謖看着馮蓁的眼睛道。
馮蓁嘟嘟嘴,“知道有什麼用,你來還不是勸我隱忍是麼?”
“那個位置孤如果不坐,跟你就再無可能。你是知道的對麼,無論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你都擺脫不了。”蕭謖挑明道。
老六蕭詵就不說了,老三蕭論不過是隱忍超乎常人而已,老二蕭證那風流種子就更不提了,上次他的小壽宴,看到馮蓁時,那眼珠子都不會動了。
馮蓁沒好氣地道:“我知道殿下有一堆大道理等着我,可我都不想聽。”
“所以你連招贅婿的主意都打起來了?”蕭謖反問。
馮蓁有點兒喫驚,但也沒多驚訝,畢竟這人手耳通天,感覺沒多少事能瞞得過他。“你怎麼知道的?殿下這是在我身邊安了多少隻眼睛啊?”馮蓁諷刺道。
“是那日聽見你和風吹花說話才知道的。”蕭謖道。
馮蓁沉默了片刻,所以那日蕭謖纔沒來見自己麼?這是氣着了?
“放心吧,風吹花孤已經替你處置了。”蕭謖補了一句。
“處置?”近日馮蓁都沒心思管嚴二十和風吹花的事兒,也沒人會巴巴兒地在她耳邊說一個花魁的事兒,所以她壓根兒不知道蕭謖所謂的處理是個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要讓她夜夜做新娘麼?”蕭謖道。
馮蓁喫驚地張開了嘴,“我……可她……”馮蓁就是嚇唬嚇唬風吹花而已,再說她也沒聽說什麼流言,可見風吹花還是沒在外面亂說話的。
“她有威脅你的心就不成。”蕭謖道。
馮蓁瞪着蕭謖看了半日,但邏輯上還真挑不出蕭謖的錯。
“那二十郎他……”馮蓁自然想起了那癡情兒郎,她的原意本是想幫他來着。
“今後再遇到這些事兒,你還是別輕易幫人了。”蕭謖替馮蓁總結道。這完全就是幫倒忙,馮蓁要不橫插一足,指不定二十郎和風吹花還能有條生路。
“他怎麼樣了?”馮蓁問。
“自然是還在嚴家做他的二十郎。”蕭謖道。
這話聽着尋常,可馮蓁卻背脊一陣發涼。她雖然和嚴二十沒說多少話,但感覺得出,那人爲了能離開嚴家,甚至不惜求死。如今卻要繼續待在嚴家,雖然衣食無缺,但他的頭頂永遠都會壓着嚴家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