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萬不可 >87|簪無心(下)
    只聽蕭謖接下來又道:“若是已登大位, 則叫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馮蓁擡頭看了看殿內金裝玉裹、莊嚴慈藹的如來佛, 被外面的黑夜一襯,越發顯得幽遠神祕, 好似真有什麼凌駕於自然的力量一般。她又想起自己在這裏抽過一支籤, 那籤文確有一絲靈驗。

    蕭謖起誓之後, 再次誠心向佛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禮,這才轉身看向馮蓁。

    就隨便起個誓,還大半夜的來慈恩寺, 儀式感未免也太重了。馮蓁也看向蕭謖, 卻絲毫沒有也在佛前發個誓的打算。雖說不信這些, 可在這大雄寶殿內, 馮蓁不知爲何,卻有了一絲敬畏和忌諱, 並不敢輕易發誓。

    蕭謖等了片刻, 也沒強求,站起身朝馮蓁伸出手,借她力道讓她站起身。

    從慈恩寺回公主府馮蓁小院這一路上, 兩人誰也沒再講過話。馮蓁知道蕭謖多少是介意她在佛前沒有迴應的,可就算蕭謖是真心,但她自己可是實打實的渣渣的。

    “幺幺。”蕭謖從背後摟住馮蓁的腰,卻不讓她將臉轉過來。

    “孤夜裏睡覺總是會點着很亮的燈,可即便這樣也是長久無眠。”蕭謖的脣在馮蓁的耳根戀戀不捨地摩挲着,“唯有在你這裏, 才能小睡片刻。”

    馮蓁扭了扭身子,卻被蕭謖用力量箍住,動彈不得,想轉過去看他的眼睛也不能。

    “幺幺,孤夜夜都發狂的想來,你知道麼?”

    蕭謖的聲音像是天外傳來的那般,因爲遙遠而沙啞,好似帶着星星眨眼的閃爍聲。

    “可是那日在嚴府,看着盧柚和嚴儒鈞在人前裝出那副模樣,孤……”蕭謖頓了頓,“孤才意識到,孤將你我放在了什麼樣的位置。幺幺,孤不能那樣欺負你。”

    “你是孤捧在手心裏的人。”

    馮蓁對蕭謖的話將信將疑,不過他突如其來的放手,好似的確是從嚴府回來後開始的。不過男人的話嘛,信一半都會喫虧。

    馮蓁這一次終於可以轉過身了,她將頭埋在蕭謖的懷裏,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神情平靜卻語氣哽咽地道:“我還以爲殿下……不要我了。”

    馮蓁在蕭謖身上蹭了蹭不存在的眼淚,使力地把頭往下埋,不讓蕭謖擡起她的頭。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抱在一塊兒,半晌後馮蓁站得腿累了,才由得蕭謖將她抱上牀榻,替她除了外衣和鞋襪。

    蕭謖和衣抱着馮蓁躺在牀上,兩人算是相擁而眠。

    天將亮時,馮蓁眨了眨眼睛,她是被旁邊蕭謖的動靜兒給弄醒的。只聽得蕭謖在她耳邊道:“幺幺,別再跟佟季離有瓜葛了。二十郎的事兒還記得麼?”

    馮蓁雖然還沒完全睜開眼睛,卻是被嚇得清醒了。

    “孤能放過二十郎,還讓嚴儒鈞照料他的腿,但佟季離不一樣,你知道爲什麼嗎?”

    馮蓁想說,不知道。

    “每每想到,他曾經在幺幺心裏有過那麼一點兒影子,孤就想把他連着佟家一同毀了。”蕭謖說得輕鬆,可馮蓁聽得卻是心驚膽戰。

    馮蓁發現一直以來,她好似都忘記了一件事。蕭謖幼時喪母,在宮中似乎過了一段極其艱難的日子,後來才被元豐帝再次想起,而送到順妃宮中養育的。這樣的人就是心理再健康,只怕也有那照不進陽光的陰暗角落。

    何況,蕭謖看着也不像是心理很健康的性子。

    馮蓁忍不住害怕,她這是惹上什麼蛇精病啦?

    蕭謖走了之後,馮蓁也沒什麼瞌睡了,索性喚了宜人進來伺候梳洗。

    “咦,這是什麼呀?”宜人驚訝地看着馮蓁妝奩臺上的一堆白色粉末。

    馮蓁走過去一看,一時也沒認出來,只因看到它旁邊還有一個金圈才反應過來,那堆粉當是那枚白玉轉心簪被捏碎成的齏粉。

    馮蓁甚至不知蕭謖是何時捏碎那簪子的,她隨意試了試自己其他的白玉簪,使出了喫奶的勁兒都沒能動彈分毫,再一想蕭謖的臂力,馮蓁又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面對這種武力值,馮蓁不慫也得慫,然後少不得又想起了佟季離,也不知道跟他這一段又該如何收場。要是佟家長輩那邊兒答應了,她又該怎麼跟佟季離交代?

    人呀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日長公主府來了一位客人,是獻王府的老王妃,不爲別的,正是爲佟季離上門說親的。

    也就是說佟家不僅同意了佟季離改娶馮蓁的打算,而且還請動了老王妃出面,這面子也算是給得十足了。若是長公主同意,那就能相看佟季離了。

    老王妃一走,長公主就把馮蓁喚到了眼前,“吾說怎麼佟季離進京,嚴家和佟家的親事反倒是擱置了,原來是你個小東西在裏頭興風攪雨?”

    馮蓁低着頭,不敢說話。

    “這是翅膀長硬了是不是?”長公主語含質問。

    馮蓁可憐巴巴地搖搖頭。

    “既然佟季離一個無權無勢的鰥夫都行,那嚴驃騎就更合適了是不是?”長公主拉長了聲音道。

    馮蓁猛地擡起頭,她料得沒錯,長公主果然是有此打算的。

    長公主神色冷酷地道,“幺幺,現在吾給你指兩條明路,要麼與嚴驃騎定親,要麼與趙家的趙君孝定親。”

    這兩人一人手握兵權,一人跟三皇子是姻親,都是長公主與蕭謖撕破臉之後的退路。

    可趙君孝那個紈絝是個什麼模樣,馮蓁即便沒親眼見過,也是聽過的。再看看趙妃,就知道趙家是養不出什麼好兒女來的。

    但就是這麼個人,長公主卻要讓她嫁給他。馮蓁有些諷刺地想着,自己這境地倒是不比當初敏文好多少。

    而長公主既然說出口了,那就是心中已有定算,馮蓁想抗衡是不能的,就算她尋死覓活,除非真上了吊,否則只要長公主出面這親事就成了,畢竟她手裏還握着王炸呢,一出手馮蓁就只能低頭,這年月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婚姻自由。

    馮蓁想了想,覺得這事兒還真得交給蕭謖去頭疼,要不然那兩人她嫁誰都無所謂,大不了在新婚之夜鬧一出新娘子離奇失蹤好了。到時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讓長公主到嚴家或者趙家要人去吧。

    “這兩人,外大母覺得誰好,那就誰吧,不過我有個請求。”馮蓁道。

    長公主倒是沒想到馮蓁這麼輕易就低了頭,還以爲她是被佟季離給迷花了眼,竟然不顧女兒家的矜持,背後勾搭佟季離。

    “你說。”長公主道。

    “我當初是因爲意識到外大母想將我嫁給嚴驃騎,恰逢季離公子入京,這才昏了頭,連累了他。外大母若想我乖乖嫁人,嫁人後還死心塌地地幫襯孃家,那就幫季離公子和嚴家重新說親吧,也算是撥亂反正。”馮蓁道。她實在不想再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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