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萬不可 >91|從此後(中)
    其實這一路上,馬車的樣子都差不離,也辨別不出那是誰家的,但馮蓁鼻子靈啊,徐氏是杏林世家的兒媳婦,身上長年帶着藥味兒,別人隔得遠聞不出來,但馮蓁卻是一嗅就聞到了,趕緊地調轉馬頭,追上了前面的馬車。

    “敢問車裏可是上官家的徐大夫?”馮蓁對着車簾子道。

    徐氏一聽,心下詫異,掀開車簾一看,卻認出騎馬的乃是蔣家二少夫人的妹妹蓁女君。

    華朝雖然開放,可像馮蓁這樣身份的貴族女君當街騎馬的也還是少數,即便是騎馬那也得戴上帷帽等遮擋,哪兒像她如今這般狼狽。

    馮蓁汗涔涔的,背上沿着脊柱那一溜的衣裳全都溼透地貼在了背心上。要不是那張臉辨識度太高,她如今這發散衣亂的模樣,只怕許多人都認不出來。

    徐氏剛露出張臉,馮蓁就立即道:“徐大夫,我阿姐摔了一跤早產了,如今生死未卜,你能不能跟我去蔣府看看?”

    徐氏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徐大夫,救命如救火,你我同乘一騎如何,馬車實在是太慢了。”馮蓁急切地道。

    徐氏點點頭,提了自己隨身帶的藥箱就要下車。誰知纔剛掀開簾子,就見馮蓁已經在馬車外等着扶她了。

    徐氏可說是受寵若驚,沒想到馮蓁竟然親自來扶自己,又親自扶着她坐上了馬背。行動間,徐氏眼尖地發現馮蓁的腿只怕是騎馬磨破了皮,手心也是血肉模糊的。

    那是因爲馮蓁本就摔了一跤,手上皮膚嫩而破了皮,如今又一直拉着繮繩,把那破皮的地方給生生地磨出了血泡來,血泡破了自然是滿手血污。

    “徐大夫,你抱着我的腰,把藥箱給我吧。”馮蓁道,她怕徐氏不慣騎馬,還提着藥箱萬一摔了可就壞了事兒,因此便一手拉繮繩,一手提着藥箱,雙腿夾了夾馬肚,騰空而起。

    唬得徐氏驚呼一聲,趕緊地將馮蓁的腰箍得牢牢的。即便沒騎過馬,徐氏也知道馮蓁的騎術那是頂頂好的。

    因爲一進了城,城內大街上的行人就多了起來,而馮蓁帶着她,騎馬縱橫騰挪,瞧着驚險,可次次都能準確地避開行人,在路當中的車馬之間穿梭好似游魚。

    快要到上官府時,馮蓁問,“徐大夫,你可還需要帶什麼東西?”

    徐氏應道:“是,還得把我屋子裏那套銀針帶上。”

    馮蓁扶着徐氏下了馬車,在徐氏的驚呼中,拉着她的手就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回頭道:“徐大夫,對不住,只是我阿姐實在等不住了,我拉着你跑行嗎,咱們趕緊取了銀針。”

    徐氏能說什麼,只感嘆這女君跑得跟風似的,而自己則猶如風箏一般,被她扯得飄飄蕩蕩。但徐氏心裏也不得不感嘆,馮蓁對馮華還真是姐妹情深。

    若是換做其他女子,哪兒能如此姿儀禮度全不顧及了,只爲了救馮華一條性命。

    千趕萬趕地,馮蓁總算帶着徐氏進了蔣府的門,只是剛一下馬她的腿便軟了,在地上摔了一跤,卻沒事人一般地爬起來,急急地將藥箱遞給徐氏,“徐大夫,你快些進去吧,我緩緩就來。”

    徐氏點點頭,接過藥箱也小步地跑了起來,這是受馮蓁影響。

    卻說馮蓁,可能是因爲腿上的傷太疼了,也可能是近鄉情怯,竟真有些走不動路了。她自己能感覺到,大腿兩側溼漉漉的,那是腿間的血泡破了。

    馮蓁扶着垂花門的柱子走了一步,手挪開時,只見那柱子上便留下了一個血手印,瞧着還有些滲人。

    馮蓁走回馮華的院子時,見屏風內外還有人在進進出出,心下不由鬆了口氣,到底她阿姐還沒去。若是去了,這會兒院子裏就該悲慼地靜悄悄了。

    肖夫人看見馮蓁回來,問了句,“你這是哪兒去了呀?”

    “徐大夫沒來麼?”馮蓁問。

    “來了來了,可算是趕回來了。”肖夫人道,這才反應過來,馮蓁是去接徐氏去了。

    兩人再相對無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天上的月亮都出來了,可算是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肖夫人當即就雙手合十望天,然後急着問,“是弄璋還是弄瓦?”

    馮蓁卻已經快步走進了屏風內,“徐大夫,我阿姐怎麼樣了?”

    旁邊的穩婆抱着小嬰孩兒走到肖夫人跟前,“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漂亮的小公子呢。”

    一時蔣琮也跑了進來,“生了麼?是生了吧?”

    屏風內,徐氏將馮蓁從另一側拉了出去,壓低聲音道:“二少夫人傷了根本,又失血過多,怕是得調養個三、五年才能恢復正常。而且以後……”

    “以後什麼?”

    “以後子女上也是艱難了,即便懷上,對身子的損傷也大。”徐氏沒有隱瞞馮蓁地道。

    馮蓁微微愣了愣,知道這對身爲蔣氏兒媳婦的馮華來說是多殘酷的事情,可眼下也只能道:“只要人活着就好,徐大夫,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徐氏搖搖頭,“是二少夫人平日裏調養得好,身子骨康健,而且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我還覺得奇怪呢,按說她血崩成那樣,早該挨不住的,沒想竟然強撐着將孩兒生了下來。”

    馮蓁扯了扯嘴角,“可能是老天保佑吧。”

    孩子一落地,院子裏的氣氛頓時就鬆了下來。馮華因爲耗盡了力氣而半昏半睡沒有動靜兒,肖夫人顧着憐惜剛生下來的五哥兒,而蔣琮又無臉去看馮華,只能守在肖夫人身邊瞧着自己的兒子。

    戚容上前拉住馮蓁道:“幺幺,你阿姐沒事兒了,跟我回去吧,你瞧瞧你現在,簡直像是你生了場孩子似的。”

    馮蓁有些愣愣的,這才發現原來戚容也在。

    戚容是因爲馮蓁往公主府送了信兒,長公主派她來的。宮中的御醫長公主倒是沒去請,不過因爲御醫也有輪值的,今兒擅長婦人科的御醫恰好休沐在家,所以也是馮華命不該絕的一個原因。

    馮蓁對戚容點了點頭,只是還沒動腳,卻因爲心神放鬆,緊繃的身體斷了線,就那麼軟軟地倒在了戚容的腳邊。

    她強催仙桃成熟,本就是把自己的精神耗盡了,後來又強撐着四處奔走,心裏的焦慮、痛楚、對自己的憎惡交織在一起,精氣神此刻全都抽走了,哪裏還再撐得住。

    城陽長公主看着醫女在旁邊替馮蓁換藥,不由皺眉對戚容道:“蔣家怎麼搞的,自己的兒媳婦生孩子難產,不跑去想法子,倒是讓幺幺一個未出閣的女君上下奔跑,你瞧瞧這大腿都磨成什麼樣了?要是留了疤痕,將來嫁人之後可怎麼跟夫家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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