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萬不可 >98|終身事
    那是一種被傷透後的冷。

    馮蓁跟蔣琮那點子傳聞, 蕭論當然聽過,不過卻嗤之以鼻, 那樣的事怎麼可能呢?

    那些女人,喫飽了飯沒事幹, 成天就幹這些陰損之事。蕭論想起小時候, 馮蓁牽着馮華的手, 多依戀啊。

    誰知道這才幾年啊,就形同陌路了。就像他的阿姐。小時候,他也是那般的依戀她, 可她爲了能不去草原和親, 眼睛都不眨地就出賣了自己。

    最後, 還是他親自動手了結她的性命的, 她的鮮血染紅他的衣袍時,蕭論覺得自己有些興奮, 她死不瞑目的神情也愉悅了他。

    蕭論看着馮蓁想, 真是個傻子,爲了這些人可不值得如此難受。

    以往,蕭論看馮蓁, 美則美矣,想要也是想要的,但那不過是每個男子都有的收藏美人的癖好,唯有今日,看着一身雪白衣裙的馮蓁,裙襬在風中獵獵作響, 翻飛如落葉,而她就像一隻被雪壓壞了的殘蝶,讓他心底那唯一一絲殘存的惻隱之心居然動了。

    馮蓁站了一會兒,許是累了,所以往下走了一步,也不管幹淨不乾淨的,便在臺階上坐了下來,手肘撐在膝蓋上,兩手虛虛地蜷着託着下巴,仰望着飄着雪的夜空。

    一時感覺有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側頭看了看,竟然是蕭謖,他什麼時候來的?怎麼能如此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身邊呢?

    可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馮蓁的眼淚已經迷濛了她的雙眼,她就那麼微微仰頭看着蕭謖,多想他此刻能抱抱自己啊,正大光明的,名正言順的安撫她無處安放的痛楚。

    然他卻是一動不動。

    蕭論看着馮蓁驟然潤溼的眼睛,看她無聲地淚如雨下,又看着她將頭擱到了自己的膝上,開始痛哭流涕。

    蕭論僵硬得不敢動,須知此刻雖然夜已深,但燈火通明,僕從還是來來往往的。馮蓁就這麼哭倒在他的膝上,實在是很不合適的。

    但蕭論沒推開她,卻也不敢安撫她,手已經舉到了半空中,就那麼僵硬地停着。

    馮蓁沒哭太久,重新擡頭時,看着蕭論,靜靜地停了半晌。

    然後好似被炸雷驚醒了一般,跟只受驚的白兔似的,眼圈紅紅地吸了口涼氣,然後迅速地竄了起來,提着裙襬跑了。

    轉過角,無人處,馮蓁才停下了腳步,雙手無力地撐在欄杆上,眼淚再一次簌簌如泉涌,而這一次纔是真正的痛不可抑的傷心。

    先纔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真的看到蕭謖了。

    蕭謖,蕭論,畢竟是兩兄弟,生得的確有那麼一分半分的相似,可讓馮蓁真正看錯的,乃是蕭論背後的那條虛凝的龍,和蕭謖的真的很相似。所以她纔會在那一刻放縱自己,再貪戀一次蕭謖的溫柔。

    然而當她的頭擱在蕭謖腿上時,馮蓁就醒過來了,那不是蕭謖的氣息,沒有她喜歡的那股隱隱的桃子香。

    是蕭論麼?馮蓁的腦子裏閃過了一個念頭,而她卻沒有起身,反而是將錯就錯地讓自己哭了下去。不管別人怎麼對她,她總是要好好的活下去的不是?

    沒了蕭謖那隻羊,眼前的蕭論就是馮蓁唯一的出路了。

    所以馮蓁沒有真哭,雖然肝腸寸斷,卻沒哭得涕泗橫流,擡起頭時她的臉依舊漂亮,梨花帶雨,眸如水洗。

    但也是在那一瞬間,馮蓁的心驟然絞痛,她才那麼那麼清楚地意識到走出這一步,自己將失去什麼。

    到底她對蕭謖還是心動了,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但就好似心頭多了一粒硃砂,雖然小小的,但每一次心臟跳動時,都會摩擦得生疼生疼。

    雙手撐在欄杆上,馮蓁告訴自己,她可以再哭一次,痛痛快快地哭一次,然後就再不能爲蕭謖哭泣了,要把他遠遠地甩在腦後,然後爲了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擇手段。

    蕭論追着馮蓁跑了幾步,便停了下來,站在轉角看她哭得肝腸寸斷,哭得涕泗橫流,毫無美感,卻奇異地再次打動了他的心。

    她和他,都是被最親的人遺棄的人吶。

    馮蓁哭了好一陣子,不經意地側頭看見蕭論時,神情驚恐地轉過身,又跑了。這一次驚恐,卻是因爲那麼狼狽不堪的一面都被蕭論看到了,少不得會覺得難堪。

    卻說馮華夜裏回到蔣府去肖夫人跟前問安。

    肖夫人嘆息了一聲道:“哎,蓁女君將來的親事怕是難了喲。”

    馮華低下頭沒吱聲。

    在常人看來的確是艱難的。女子美貌傾城又如何,可沒了家世,那麼就別妄想嫁入上京的頂級勢力圈子了。

    城陽長公主府一夕之間灰飛煙滅,所謂的“承恩侯”那就是個小可憐,誰還能看得上?

    沒了長公主的馮蓁,頂多也就是個三流小侯府的女君了,而且還是雙親俱亡。哪怕就是嫁給嚴徵西做續絃也不夠格兒了。再論論馮蓁的嫁妝,長公主去得急,也沒留下任何話,戚容豈肯再爲她出豐厚的嫁妝?馮家那邊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她阿母留給她的嫁妝卻在馮華手裏,關於此項兩姐妹可再沒議論過。但不管怎樣,馮蓁的嫁妝肯定稱不上多豐厚的。

    再且,她身上還揹着那樣不堪的名聲呢。

    “你啊,還是要放大氣些,她若是求到你頭上,總歸是你妹妹,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肖夫人語含施捨地道。

    馮華還是沒說話。自從發生了那樣的事兒後,她的話比起以前剛嫁進來的時候已經少了一大半。

    肖夫人看着木頭似的馮華不由沉下了臉,“你與二郎如今也還是不說話麼?”

    馮華依舊不說話。

    肖夫人怒道:“這世上的人難免有犯錯的時候,何況你那妹妹生得那般妖嬈勾人,如今二郎也知道錯了,你還這麼不依不饒的做什麼?你也不想想,就你現在這情況,要不是咱們家仁厚,又念在你去世的阿母份上,早該給二郎納個貴妾回來開枝散葉了。”

    馮華這一次總算開口了,“君姑有這樣的打算也是應該。我這輩子也就只有五哥兒這麼一個孩子了,阿母可能將他還給我?”

    肖夫人嗤道:“這可不能,你那妹妹不就是你養大的麼,瞧瞧都成什麼樣子了?”

    “你明知道……”馮華氣白了臉。

    那天的事情最後蔣琮還是坦白了的,攬下了所有過錯,本來也就是他一個人的過錯,是他鬼迷心竅。

    只是肖夫人和馮華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將錯就錯,而將蔣琮的話拋在了一邊。

    “我知道什麼?”肖夫人道,“華兒,這件事要麼是你妹妹不堪,要麼就是你這個做姐姐的不堪,你怎麼選五哥兒都只能放在我身邊教養纔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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