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賈薔忽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知道壞人進不來,他還是側過臉看了過去。
就見一大二小三個身影,貓着腰墊着腳,一步步走向了嬰孩牀。
“幹什麼?”
賈薔輕聲問道。
聲音雖小,可在寂靜的房間內,卻如驚雷一般炸響在三人耳中。
原本三道前傾探手探腦的身體,聽聞聲音猛然朝後仰倒過去,三人雖第一時間齊齊捂嘴,可“砰”“砰”“砰”三道倒地聲,還是將嬰孩牀內的兩個孩子驚醒,大哭起來。
李婧聽聞聲音趕緊起來,耳房的守夜奶嬤嬤也趕緊過來。
待點上燈後,就見地上齊刷刷的跪着三個“偷小孩的”。
“香菱,小吉祥,小角兒?你們三個這是……”
李婧難得睡一宿好覺,這會兒醒來看到屋內跪着三個人,登時訝然問道。
香菱垂頭喪氣道:“我們來看寶寶……對不起,小婧姐姐。”
小角兒和小吉祥也紛紛懊悔道:“對不起,小婧姐姐。”
奶嬤嬤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哥兒、姐兒這樣小,最忌受驚嚇,尤其是哥兒身子骨弱,唬出個好歹來那還了得?”
香菱、小吉祥、小角兒三人聞言真正是五內俱焚,眼淚嘩嘩流下來,還不敢出聲。
莫說賈薔,李婧見了都心疼壞了,忙道:“小孩子聽到響聲哭兩聲算甚麼,媽媽就在這唬她們?快抱下去哄哄就好了。”
另一個奶嬤嬤早看出賈薔面色不善,忙拉扯着另一個一道抱着孩子下去了。
賈薔同香菱三個笑道:“行了,這些婆子就愛大驚小怪,有的時候心細,有的時候也惹人厭。不過小婧說的對,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往後再大些,你們還要帶着他們一起頑耍,磕着碰着摔倒了,也都是家常事,沒必要這樣嬌慣。你們難道沒聽說過,越是嬌氣教養的孩子,反而愈發長不好?”
香菱三人聽了連連點頭,香菱認真說道:“爺說的在理,就是這個道理!我還專門尋了生了七八個孩子都養活了的老嬤嬤問過,她也說是不能嬌生慣養着,越那樣越不好養活,我還準備勸爺和小婧姐姐來着。”
賈薔呵呵笑道:“好,我記下了。只要你們不嬌慣着,我和你小婧姐姐自然不會嬌慣狠了。去罷,等明年這個時候,就能和他們一道頑了。”
等三人離去後,李婧笑道:“這個香菱,也是隨時都要當孃的人了,還是一團孩子氣。”
賈薔聞言,想了想前世憨香菱的境遇……微微搖頭道:“她這是將她欠缺的幼年再補回來,也好,只要你們能快樂,管她甚麼方式?”
李婧感慨笑道:“我們能遇到爺,真是老天爺眷顧。”
換個高門,她這樣的妾室怎麼可能還能拋頭露面?
更不用說,頭一個兒子還能出繼……
越是如此,李婧心中對賈薔愈發愛到了極致……
“孩子還是要母乳餵養,雖然味道感覺不大好,但營養價值高……你受些苦。”
賈薔看着李婧勸道。
“爺啊!!”
李婧羞不可抑,嗔怪了聲。
她本颯爽英武之女,此刻嬌嗔羞赧,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可惜,眼下卻不是親近的時候……
“爺……”
忽地,晴雯在外面傳話。
晴雯見到唬了一跳,道:“小婧姐姐怎好下牀?”
李婧笑道:“坐月子也不必整日臥牀的,走動走動也好。等日後你生了後,也要這般。”
生完孩子後的女人說話,晴雯哪裏接的住,臊了個大紅臉,只當沒聽到,同裏面賈薔道:“前面傳話進來,說鎮國公府牛伯爺來了,在前廳等着呢。另外,來了好些人送禮,不過沒派婆子來,都是小廝,放下禮就走了。”
若是有當家太太,就派女人來了,還能得個紅封。
賈薔起身,在李婧、晴雯的服侍下穿好衣衫,往前面去了。
……
前廳。
“牛叔,怎這一大早過來?我還準備晚上去府上拜年。”
見牛繼宗起身相迎,賈薔呵呵笑着拱手問候道。
看他如今升了國公,亦如往日一般,並未驕狂目中無人,牛繼宗感慨道:“這纔不過半月光景,誰料一轉眼,侯爺就成國公爺了!”
看這老牛要行禮的模樣,賈薔哈哈笑着上前攙扶了把,笑道:“牛叔,你可拉倒罷。朝廷吝嗇,斬了可汗,除了升個名頭,給了百十條破船和蝦兵蟹將外,一點實惠的也沒有。倒是牛叔,原準備讓你們去沿海諸省當個總兵,沒想到王子騰臨了將豐臺大營讓了出來。偏柳叔他們已經走了……如今頭疼罷?”
牛繼宗苦笑不已,道:“原本就是一個爛攤子,豐臺大營裏姜家人的身影看似沒了,實則到處都在。撤換了那麼多武官,可不可能將所有人都裁撤乾淨。先前我們十來家合力,勉強還能支撐得起,如今悉數外調後……很喫力啊。”
賈薔皺眉道:“牛叔,我不大通軍務,但也可以給你一個建議。”
牛繼宗忙道:“你說。”
賈薔道:“不要再設立開國、元平的死線了,強立這等界限,只會限制住自己。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牛繼宗聞言變了變面色,緩緩道:“國公,這一點便是我們能做到,可他們……”
兩邊幾爲世仇,也只賈薔這樣聖眷優隆且屢屢釋放出好意,乃至巨大好處的,才能兩邊通喫。
可若有朝一日,賈薔聖眷不再,再看看那些人的嘴臉,就知道甚麼叫世仇了……
賈薔見他如此,心中微微一嘆,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便道:“那這樣,就退而求其次。缺能用之人,就從豐臺大營中全軍選拔,全軍大比武!能者上,庸者下!要保證公平公正,給底層士兵一個向上的通道,給他們看到進步的希望。如此,就能極大的激發士氣。提拔起來的武官,也會忠誠於牛叔!”
牛繼宗聞言眼睛登時一亮,笑道:“全軍大比武?這法子還真是……高!不過,兵部那邊會答應麼?底層武官選拔可是他們最後的命根子了……”
... 賈薔笑道:“此事我去和李子升打擂去,拿幾條破船來應付我,都是此人的鍋!”
牛繼宗聞言,仰頭大笑起來。
笑罷,同賈薔壓低聲音輕聲道:“國公,其實之前你讓我們都去南省時,我和柳芳心裏就有些打鼓。京裏只留你一個支撐,何其艱難?果真有個甚麼變故,手裏沒有兵權,只能任人欺負。王子騰,終究靠不住。如今,豐臺大營在我手中,又和在國公手中,有何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