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第九百章 利令智昏
    大明宮,養心殿。

    賈薔進來時,除卻隆安帝外,還有韓彬、林如海,戶部尚書郭松年和恪榮郡王李時。

    見林如海面色嚴肅的模樣,賈薔便心知今日事怕是小不了……

    見禮罷,隆安帝叫起後開門見山問道:“賈薔,朕聞你素知商事,那粵州十三行你必不陌生罷?”

    賈薔點頭道:“知道,天子南庫,承攬夷貨,代朝廷收關稅的商家。不僅知道如此,還知道這十三家家底加起來,絕對比國庫一年豐收時的銀子還多。”

    隆安帝:“……”

    恪榮郡王李時笑道:“賈薔,小家子氣了罷?十三行那幾家都是幾輩子積攢下的家業,合起來比得上國庫一年稅賦,並不爲奇。你怕是不知道,他們說起你來,纔是欽佩的五體投地……”

    “好了好了……”

    賈薔拱手道:“王爺有事直接說事就是,不必繞這些麻煩。我還沒跋扈到,連道理是非都不講的地步。”

    李時聞言微微一滯,隨即展顏笑道:“好!快人快語!既然賈薔你如此爽快,那本王也就不兜圈子了,是這樣,十三行潘家家主進京,來內務府拜會本王,言十三行願意爲朝廷籌措海糧!價格比當下市價低一成,且不必朝廷出現銀!十三行素來公忠體國,歷次朝廷大事皆有捐輸,如今知新政初行,體會朝廷艱難,所以願意墊銀爲朝廷採買海糧,糧款以粵州關銀分年償還即可!”

    賈薔聞言眉尖一挑,道:“還有這等好事?好啊!”

    李時聞言又是一滯,上面隆安帝並一旁韓彬、郭松年都仔細的觀察着賈薔的反應,見打內務府錢莊後李時再次奪了賈薔一份重要差事後,賈薔卻是如此迴應,皆微微眯起了眼。

    似看出周圍人的神情不對,賈薔同隆安帝笑道:“如果十三行沒有其他的要求,只是想承接海糧採買的差事,那臣絕對願意請他們喫酒,而且心甘情願的退出這個差事。說實在話,近來臣的壓力着實有些大。因爲不能光指望九大家去出錢出力出船買糧,經歷上次意外後,臣也不能將所有的信任都給予他們九家,所以讓德林號打造了不少大海船,臣家的船也親自參與進去,即便九家再有變故,臣總也能買回不少海糧。但說實話,海糧不掙錢。如果只運輸海糧,半年內德林號的運轉缺口高大百萬兩之巨。如今有人承接海糧一事,臣做夢都能笑出聲來。皇上,臣不得不說一句,十三行是好人。”

    隆安帝聞言,淡淡道:“那十三行若是有要求呢?”

    賈薔笑了笑,道:“那就要看他們是甚麼要求了。”

    隆安帝未言,看向李時,李時乾咳了聲,清了清嗓子後笑道:“十三行有兩點要求,倒也都在情理之中。”

    賈薔頷首道:“願聞其詳。既然請了我來,那就必和我相干。只要不過分,便以海糧爲大。”

    李時讚道:“賈薔,愈發長進了。”

    賈薔:“……”

    許是賈薔的目光過於刺眼,李時移開了眼神,道:“第一,十三行建言:粵州有十分強大的內洋水師,始終庇護粵州不受海匪侵犯,從未出過事端。所以希望大燕外洋海師莫要插手粵州海疆海防,以免引起夷商不安,引起恐慌,致使海貿銳減,關稅降低,使得十三行辜負天家信重。”

    賈薔聞言不置可否,微微頷首,看着李時的目光不變,道:“那第二點呢?”

    李時對於賈薔這般姿態心生不滿,皺了皺眉後,道:“第二點,就是希望不管是賈家的德林號,還是揚州齊家,或者是其他九家,想對外商貿買賣,只能通過十三行!天家原就有旨意,爲了確保以商制夷、確保稅收,大燕一切對外商貿皆由十三行代理,所以賈家、齊家或是其他商家,都不該僭越先帝旨意!”

    賈薔沉默稍許,淡淡道:“也就是說,大燕的海船,不準出海?”

    李時搖頭道:“並非如此,是大燕的商貨貿易,只能通過十三行。此事事關內務府和天家內庫,本王以爲並無不妥之處,規矩如此。賈薔,你怎麼說?”

    賈薔聞言,在衆人各樣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垂下眼簾,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有些久,養心殿內的氣氛也愈發肅穆。

    便是李時自己,都在等待素來無法無天的賈薔的暴怒,然而……

    他等到的只是一道意興闌珊的嘆息……

    “皇上,臣沒有任何意見,臣告退。”

    說罷,賈薔躬身一禮,轉身闊步往外行去,步履漸急。

    “站住!”

    眼見賈薔就要走出養心殿,所有人都沒有開口之際,戶部尚書郭松年卻開了口,沉聲說出了二字。

    賈薔聞聲霍然回首,目光鋒利的刺眼,他看着郭松年聲音雖輕但力道極重,一字一句道:“郭尚書還有異議?如果郭尚書願意,賈家的家財你也大可收去。我想,總不至於連我這條命,現在就要收去罷?”盡顯桀驁和心中暴怒。

    郭松年陰沉着臉,負手一步步走到賈薔跟前,沉聲道:“僕對寧國公往日之行多有耳聞,除去那些和恪和郡王年少輕狂之事外,寧國公絕大多數所爲,都當得起國士無雙這四個字!寧國公有點石成金之術,年紀輕輕就掙得潑天富貴。然而卻並未紙醉金迷窮奢極欲,而是將無數錢財投入運河,投入車馬行,投入出海等國事之上,爲此,非但未積攢下鉅額財富,還大虧數百萬。對此,寧國公也無甚怨言。若如此還如此還擔不起國士之名,誰還擔得起?

    僕見國公能有如此胸懷,當真老懷甚慰,喜悅非常,爲林相賀,爲天子賀,亦爲隆安盛世賀!

    因爲,朝廷諸公後繼有人,新政,亦後繼有人!

    此國運昌隆之象也!

    孰料今日一見,卻是大失所望!”

    賈薔冷冷笑道:“計相對我失望?我對你們更失望!既然兩相生厭,不如不見。告辭!”

    說罷,折身又要走。

    郭松年卻一把拉住,大聲道:“老夫拉你,不是因爲你,而是爲了林相!林相一生許國,一世清名,不能讓你賭氣敗壞了!”

    賈薔聞言大怒,反手就想抓這老頭兒,讓他把話說清楚。

    不想此人奸詐,說完此言後,就撂開了手,折返回殿上,倒讓賈薔進退不得。

    這時卻聽林如海淡淡笑道:“賓之,言重了,老夫又有甚麼清名可敗?還是以國事爲重罷。”

    一直未開言的韓彬嘆息一聲,轉身同林如海道:“如海啊,論治國手腕,你是強於老夫的。論輔政之能,老夫性子急躁,更不能同你比。只這偏軟不爭的性子,若能改了,定可成爲流芳千古的一代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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