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第九百九十一章 水乳交融
    神京,西苑。

    龍舟上。

    燈火通明。

    尹後正帶着兩個昭容,親自與隆安帝在揉捏腿部。

    太醫所言,久不舒展之筋骨,若不每天揉捏,則容易萎敗枯死。

    所以,尹後每天都會親力親爲,早晚各一回。

    隆安帝看着尹後憔悴的面容,彷彿老了十歲不止,額頭浮了一層細密的汗,心中終究是有些感動。

    到底是老夫老妻,不似那些妃嬪無情。

    其實也怨不得那些妃嬪們,更不是尹後善妒,將人都攔在外面,不許陛見。

    隆安帝醒來的日子裏,尹後總會不時的安排後宮妃嬪來見。

    只是隆安帝卻覺得,那些妃嬪們一進門就號喪一般痛哭,看向他的目光裏不是同情就是悲哀,有時他覺得甚至是嫌棄,簡直該死!

    之後,就不許那些人再來相見了。

    他自然沒有發現,那些妃嬪來請見的時候,多是選在阿芙蓉藥效快過去的時候……

    “好了,梓童歇歇罷,讓宮人來按。”

    眼見着尹後額頭上的汗順着臉龐流下,竟然連妝容也弄花了,很不雅觀,隆安帝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想想過去尹後的傾城顏色,再看看現在,猶如老嫗。

    隆安帝發現他連撫摸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尹後也聽出了隆安帝語氣中的不耐,便沒再堅持,還退到內間去擦洗了番,瞬間就又灰撲撲的狀底補了補,方復出來。

    正值武英殿留值大學士來見。

    隆安帝如今雖不能承案牘之勞苦,硃批之權交由尹後代持,但每日都會召見宰輔,問政訓政。

    今日留值大學士爲張谷、李晗二人,見禮罷,張谷笑道:“啓稟皇上,近來朝中無事,新政大體進展順利。州縣府衙各級都在有條不紊的推行着新法,考成法一出,算是絕了渾水摸魚、偷奸耍滑之輩的後路。民間欺負百姓的惡霸青皮,也紛紛遭殃,百姓頌聖之心漸炙。

    而官場上‘紀綱不肅,法度不行上,下務爲姑息,百事悉從委徇,以模棱兩可謂之調停,以委曲遷就謂之善處’的頹風也得到了很好的遏止……”

    隆安帝聞言並無太多喜悅,擺手道:“只是初行,到底會如何,且再觀之。軍機處不可大意,新法一定會帶出新的問題。卿等心中當有數,莫要自驕自滿。”

    張谷、李晗二人忙領受。

    等二人平身後,隆安帝問道:“今日朝中果無甚事?”

    二人對視一眼後,李晗遲疑了下,還是拿出一折子來,道:“今日,大理寺卿尹褚上了請罪折……”

    隆安帝聞言眉頭皺了皺,看了眼一旁的尹後,又回過頭去問道:“請甚麼罪?”

    李晗苦笑道:“近來有御史彈劾尹褚在金陵薛蟠案上,含糊不清,推諉拖延。摺子呈上後,娘娘在摺子上硃批了一個圈,尹褚也就該上請罪折了……”

    隆安帝聞言,轉頭看向尹後,沉聲道:“朕怎麼不記得有此事?”

    尹後笑道:“臣妾與皇上誦唸過,只是當時軍機處簡批的重要摺子都讀罷後,其餘小事皇上聽了幾件,就沒怎麼留意了……戴權應該是聽見了的。”

    如透明人一樣站在附近的戴權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那時主子許是睡着了。”

    隆安帝臉色有些難看,沉吟稍許,緩緩道:“下一次,朕睡下後就莫要再誦讀了。”

    尹後忙要請罪,隆安帝擺了擺手,道:“下回注意就好。先說是怎麼回事?”

    尹後道:“就是御史彈劾了尹褚,紀綱不肅,法度不行,將重案下放,以推諉責任……”

    隆安帝不耐道:“朕問的是你怎會批奏這樣的摺子?”

    尹後輕聲道:“皇上,臣妾以爲,尹褚的確是以舊日官僚手段,推諉案子。就因爲涉及到賈家,就不敢觸碰了,只收押了賈雨村,問話了王子騰,就完事了。皇上降隆恩於他,從五品官簡拔至三品,豈是讓他避重就輕的?身爲大理寺寺卿,如此要害位置,不敢得罪人,又有何面目當下去?”

    隆安帝聞言,扯了扯嘴角,沉默稍許後問道:“那皇后以爲,此案當如何斷?”

    尹後道:“臣妾以爲,秉公斷案即可!國法煌煌,一是一,二是二。莫說只牽扯到一個薛蟠、賈政,就是賈薔以身試法,也斷無和稀泥的道理!賈薔敢有不服試試?”

    下面,張谷、李晗對視一眼後,張谷乾咳了聲道:“娘娘,賈薔畢竟還在南邊奔波操勞,這個時候發動此案,原就存了歹心……”

    尹後襬手道:“張大人,非本宮故作賢德以打壓賈薔,或是大義滅親批尹褚來搏清名,本宮一介婦人,要這份清名做甚麼?只是王法就是王法,誰能徇私?人家覺得這案子不公,那就堂堂正正的再斷一回,是非自清。而後,即可堂堂正正的將新法推至江南,以金陵爲始。

    而尹褚,身爲大理寺寺卿,合該比本宮更明白這個道理。卻用官場之慣用推諉手段,將案子拖延向外,還自以爲高明,着實可笑可恨!

    便是皇上不問,待這份請罪摺子送上後,臣妾也要請皇上罷免此輩只會爲官之人!”

    隆安帝聞言,方纔心中所起之疑散盡。

    是啊,今日尹褚上了請罪摺子後,此事斷瞞不過。

    可見,尹後並非是想隱瞞天心。

    他略略瞥了眼戴權這狗才後,卻未說甚麼,而是同李晗、張穀道:“今日二卿可見皇后之威嚴否?”

    李晗、張谷不由都笑了起來,躬身道:“皇后賢德,對後族嚴厲,實乃歷代皇后之表率!”

    尹後卻鬧的不大好意思,嗔了句:“皇上,臣妾在說正經事!”

    隆安帝搖頭笑道:“你對尹褚,太嚴苛了些。你問問二卿,若他們爲官,做這大理寺卿,又當如何判處?”

    尹後不解,看向二臣,李晗苦笑道:“娘娘,若是臣爲大理寺卿,怕也和尹褚的判決相差無幾。”

    尹後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道:“李大人爲軍機大學士,怎會如此?”

    李晗無言以對,一旁張谷笑道:“娘娘,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薛蟠之案原就是一個爛官司,怎麼判都必有人不滿。此案最大的罪人就是那個柺子,拐百姓之女原就是惡罪,一女二賣更是禍源。那馮淵得知此案後,原該將柺子告上衙門。當然,柺子已跑,無處可尋。可他就算想追回被拐之女,也該上衙門去狀告,而非帶着人手去薛家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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